汪向军：奶奶的老照片

奶奶的老照片

　　■汪向军

　　偶翻旧书，发现还有一张我自己奶奶的黑白照片，这也是她在世时候惟一的留影。说起这张照片还得感谢我的母亲，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想照个相就必须去枞阳县麒麟镇或孔城镇的照相馆，相片也是黑白的，如果彩色就非常贵，不像现在随时随地可以用手机拍照，然后还可以上传空间晒一晒。

　　记得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上小学五年级，那天我所在的跃进小学请了孔城镇一位姓周的摄影师傅为我们拍毕业照，拍完后，也是老师的母亲和校长说了声，想把摄影师傅接到家里为我的爷爷奶奶拍摄几张照片，因为爷爷奶奶一生也没有照过相，就这样我的爷爷奶奶有了平生的第一张照片，拍摄地点就在我老家堂屋外面的街檐上，也是那天我的爷爷奶奶在一起照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张合影，有点象结婚照，后来爷爷奶奶去世，就选择了这次所照的照片为遗像，不过我父亲在城关找了画像的人以此相片为蓝本，重新手工绘了一张。如果不是照片，我根本不记得爷爷奶奶的模样，今天再看奶奶的样子，按现在的话来说，颜值还是比较高的。黑白照片流淌着黑白色回忆。

　　记忆中，我的奶奶常穿那种蓝色的大襟褂子，特别爱干净，每天早上都把头发盘成髻，奶奶有许多根银叉，头发盘好后，就一根一根地把银叉子插好，然后用一个黑色的网将髻包好。小时候等奶奶带我去麒麟镇赶集，我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要等好半天。后来奶奶去世，银叉子也不知道流向何方。如果是栀子花开的季节，奶奶总是摘几朵花插在发髻周围，每走进一间屋子，都有淡淡的清香流落满地。奶奶生前曾告诉我，她是童养媳，家就和我们一个生产队，很小的时候就到我们汪家跟随着我的爷爷，很苦很苦的童年，最终还是坚持过来了。但奶奶没有缠足，脚很大。我的父亲是个孝子，每次从城关回来，总要带点吃的给奶奶，然后让母亲炒点黄豆或者豌豆、花生米，辣椒炒鸡蛋，菜不是很多，接着把爷爷奶奶喊在一起喝酒，冬天的时候就简单了，父亲带点肥肉回来炼油，然后把几块豆腐青菜突炉子，把酒温上，加上小叔、三叔，一大家子在一起，其乐融融。爷爷奶奶话都不多，但父亲和几个叔叔对奶奶都言听计从。

　　因为我的童年是和爷爷奶奶在孔城的沙塘度过的，那个时候父亲在城关的一家国营车站上班，妈妈在乡村的跃进学校执着教鞭，每每放学还要家访所以没工夫照顾我，而哥哥又被父亲被带到城里念书，于是就剩下我还有姐姐在农村，后来，姐姐初中还没有毕业也去父亲单位上班了，所以奶奶和我就比较亲近些，以至于从小睡觉都带在身边，每到夏天虫蚊黑压压轰炸的傍晚，奶奶总是给我先洗澡，然后就把我放在竹榻上，接着自己就一边吃饭一边给我赶蚊子。尤其是睡觉时，我常常会从炎热中醒来，小孩子的情绪特烦躁，仿佛满腹的冤屈无处诉说马上要爆发一般，这时便在朦胧中看到奶奶闭着眼睛摇着扇子，因为困倦扇子将停可她却像意识到似的迅速又摇了起来，继续哄我睡觉，奶奶为我扇扇子的场景是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当兵退伍回来，哪怕上班后的双休日我就象一尾精赤的鱼游向老家的怀抱，继续陪在我的奶奶身边，然后把城里一些津津乐道的新闻给她老人家说。一到夏天，农村的屋里就如同蒸笼，进去便汗流浃背，酷暑难捱，奶奶就把桌子端到屋外一个有风秧子的空场处，然后就象小时侯那样把芭蕉扇拿出来给我扇，在奶奶的意识里，夏天扇扇子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生活的一部分。再个她说电风扇的风是火风不凉快。其次她也经常告诉我：孙子，你要知道扇扇子也是一种活动，是在锻炼身体，再说了，电扇吹多了身体可要受影响的。现在回想奶奶那个时候的教诲还真有点朴素的哲理，电扇吹长了还真头昏脑胀，半天回不过劲来。印象深刻的是，那时在乡下，炎热的夏天没有冰箱，是奶奶把几瓶啤酒放在冷水里冰着，等会让我喝。

　　奶奶的老照片，承载了孙子所有的思念;老照片的故事，把儿时往事呈现在了孙子眼前，久远而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