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娘 | 作者：凡夫

　　作者：凡夫

　　我娘为人不但善良，同时是个很要强的女人。我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被我爷爷用一面袋子玉米给我爹换回来的媳妇。

　　我爹从小腿脚就有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我爹十八岁的时候，就被爷爷带出去给三里五村富裕点的人家打家具，做各种木匠活。那时手艺人在外面做活不但能挣工钱，很多人家还会供饭，所以日子过得相比一般农户宽裕许多，家里平时也省下了一些粮食。所以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爷爷家基本上没怎么挨饿，而且还给我爹换了个媳妇。

　　八十年代初期，我大哥娶了媳妇后刚过完蜜月就出去打工了，二哥高中没读完，就下来与我爹学徒。我是家里惟一的女孩子，那时我还在读小学。

　　因为爷爷与我爹的木匠手艺远近闻名，娘正张罗着让我爹收了几个徒弟，她要在镇上办一个木器加工点儿。

　　1988年的时候，我们家的木器加工点儿已经变成了木器厂，二哥也娶了媳妇。那时因为家里实在是太忙，大哥也回来帮忙。可我爹的一场重病，不但花掉了所有积蓄，最后连加工厂也不得不卖掉了，最后还欠下了一些债务。虽然娘尽全力给我爹治病，最后也没能留住我爹。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爷爷与奶奶的独生子去世了，再加上家道破落，爷爷与奶奶一股火上身，没用多久也相继离世。

　　料理完爷爷和奶奶的后事，娘也大病了一场。等娘好了一些，为了给家里还债，大哥与大嫂和我与二哥商量，他又一次外出打工。临行前，大哥叮嘱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娘。

　　大哥外出打工不久，二嫂提出了与二哥离婚。二哥为了不再让娘受到刺激，跪在地上求二嫂，二嫂仍然坚持要离开这个家。二哥一气之下，把二嫂狠狠地打了一顿。

　　当娘知道了二哥的事情后，把二哥狠狠地骂了顿。那天晚上，娘一边默默地流着泪水，一边对我与二哥说：“咱家现在败落了，老二媳妇毕竟到咱家时间不长，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她要走，就让她走吧。你们都要长口志气，早一点把日子过好才是正道……”

　　几个月后，我大哥在外地因为车祸离开了我们。我和二哥及大嫂给大哥料理完后事，我们一致决定不把大哥去世的消息告诉娘。

　　转眼间春节要到了，我和二哥与大嫂研究，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娘相信大哥不回家过年的理由，最后还是二哥的主意靠些谱，就说大哥被单位派到西部去支援了，得几年后才能回来。

　　当娘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呆呆的看着我们老半天才说了一句：“这些债务用不上一两年就还完了，何必走那么远去拚命!”

　　我和二哥低着头没有吱声，大嫂却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我当时怕大嫂控制不住情绪露出马脚，上前拉住大嫂说：“嫂子，大哥会回来的……”

　　当我这话一出口，大嫂哭得更厉害了。

　　这个春节没有大哥在，再加上二哥离婚的事，一家人都没怎么过好年。

　　从那年春节之后，每逢年节，娘都会去村口向远处张望，我们知道，娘是想我大哥了。

　　1990年春季，有一天大嫂对我说：“秀子，我娘家嫂子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那个男人虽然也是二婚，但条件还不错。咱娘现在还不知道你大哥走了，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八岁月的儿子，嫁过去又害怕人家对咱孩子不好，你说我得怎么办呢?”

　　我听了嫂子的话，一下子也为难了起来。嫂子毕竟还年轻，大哥不在了，总不能让她总是在家守活寡啊?可嫂子一旦嫁了人，那我娘怎么办?她能受得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吗?

　　我沉静了片刻对嫂子说：“嫂子，要不然咱与二哥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就告诉娘咱大哥不在的事情吧。”

　　大嫂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咱娘现在身体也不好，暂时还是算了吧!”说完，她转身流泪而去。

　　那天晚上，我找二哥商量嫂子的事情。二哥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一个劲地抽烟，老半天也没有一句话。

　　等二哥点着第三支烟的时候，我大声对二哥说：“你到是说话啊?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二哥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声地说了一句：“秀子，你还是求求嫂子，等咱娘身体好了一些，咱试探着把大哥的事情告诉娘，然后她再老虎嫁人的事情吧。”

　　我听了二哥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了……

　　有一天傍晚，娘从外面回来后，拉住我的衣领大声地问：“秀子，你跟我说话，你大哥是不是不在了?”

　　娘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默默地看着娘，泪水渐渐地流了出来。

　　娘看我这个样子，心里好像一下全明白了。我想肯定是村子里哪个人嘴不严，把大哥不在的事情与娘说了。

　　此时，娘一边流着泪，一边不断的摇着头说：“我早就感觉你大哥出什么事情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此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抱住娘的肩膀，一同大哭了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我娘拉侄儿回到家。我一看，侄儿身上贴满了泥土。我一打听，原来是有一个大侄儿两岁的一个孩子拦着侄儿要钱，娘知道后，带着侄儿去与人家打架去了。

　　我听后对娘摇了摇头说：“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何必跟着参与?”

　　娘瞪了我一眼说：“这事儿如果不处理好，以后谁都敢欺负我孙子，我要让他们知道，没爹的孩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娘既然知道了大哥的事情，大嫂的事情也就自然地摆在了眼前。有一天娘小声地对我说：“秀子，你看你二哥离婚后也没再娶媳妇，你与你二哥和你大嫂暗地里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让他俩成个家?毕竟你二哥与你大嫂是同岁，你大嫂又那么的漂亮，你好好的劝劝他们，我想应该能行的。如果他俩真的同意了，你侄儿也不会到别人家受气了……”

　　那天娘对我说了很多，我想娘说得也在理。可是，这些话到底得怎么与二哥和大嫂开口呢?

　　第二天，我先是找到二哥对他说：“二哥，你说嫂子如果嫁人了，咱侄儿要是受气怎么办?”

　　二哥瞪大眼睛看着我说：“受气可不行!他要是在别人家受气，我就把侄儿领回来，咱们养活着!”

　　我故意刺激二哥：“从法律上讲，你不是第一监护人，你没有权力把侄儿领回来养活的。”

　　二哥皱了皱眉头说：“那怎么办?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侄儿在人家受气啊?”

　　我看着二哥笑了笑说：“办法到有一个，那就是不让大嫂嫁给别人。”

　　二哥一听，不停的摇着头说：“那样太不人道!大嫂那么年轻，怎么能不让人家再婚?”

　　我看着二哥小声地说：“那好办啊，让咱大嫂，变成二嫂不就行了?”

　　二哥听了我的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胡说什么?我那么做，能对得起大哥吗?”

　　我不甘示弱地说：“那你眼看大嫂嫁给别人你就对得起大哥吗?侄儿在后爹那里如果受气，那你就对得起大哥了吗?不管怎么说，大嫂与侄儿都是咱一家人，你就不能把这个责任担起来吗?”

　　二哥在我一连串的攻势下，又一次低头不语，默默地抽起了烟……

　　第二天，我与大嫂把娘的想法透露给了她，她听了之后先是一愣，随后沉默了好久才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二哥是个好人，可人家怎么能娶我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呢!”

　　我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大嫂已经同意了，我马上对大嫂打保票说：“嫂子你放心，二哥那里我做工作……”

　　当天晚上，当我把二哥和大嫂的状态与娘说了之后，娘静静地流着泪说：“秀子，明天咱俩去你嫂子的娘家，把你二哥与你嫂子的事儿一定做成了，这样咱们就还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