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来的媳妇——“邳州炒货”专题征文选登 文/姬传秀

　　牛牛在电话里说：“姐，我后天结婚，我去接你吧?”

　　我说：“不用接，后天去就是啦!”

　　他接着说：“你给我剪几张窗花吧，贴在屋里喜庆。”

　　我说：“好呢!”

　　放下电话，一串铃声又响起。是表嫂打来的。她说：“俺妹，牛牛后天结婚，那姑娘来过俺家，怪俊。她说她认识你。”

　　我说：“好呀，后天一定去。”

　　牛牛今年三十五岁。在他二十一周岁时，他大娘就给他介绍女朋友。

　　他见面之后都是心满意足。姑娘们个个是朵朵鲜花，可是鲜花不愿意插在牛角上。牛牛的不足之处是：身高1米45。

　　今天，他终于有了归宿。

　　我喜出望外拿过红纸和剪刀，在“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的歌声中，剪着对亲人的美好祝福。

　　第二天上午，我携带着剪好的“鸳鸯戏水”和“百年合好”等剪纸图案，坐上公交车，向往相距50公里的柳园村驶去。

　　下了车，我步行在新铺的石子路上。这条路，是牛牛用“炒瓜子”挣来的第一桶金铺的。长400米，宽3米。这条路，是左邻右舍到田地里摘辣椒、拔葱，乡里乡亲赶集上店，红白事等必经之路。

　　我推开油漆光亮的大门，从屋里传来说评书《杨家将》的声音。这房屋是大表哥的，他夫妻俩在外地打工，姑住在家里，给他看门。我叫一声姑——姑坐在院里，她面对一树桃花，梳理一头银发，转过身应了一声：“大清早的花喜鹊站在平房上喳喳叫，我琢磨着是牛牛明天结婚，你今天来啦!”

　　我解释今天的来龙去脉，蹲在姑眼前。姑攥住我的手笑。

　　姑一生生下四个儿女(以上一男二女已成家)，只有牛牛还单身。

　　15年前，姑父病故。那时两姐姐都没成家，是姑一手操办了大姐的婚事;不久，二姐也嫁入他乡。唯有牛牛的婚姻成了姑的一桩心事。

　　“你看我”，姑抹一把下巴上的泪水又笑了。姑说：“牛牛有家了，牛牛有人做饭、洗衣了。”

　　这时，三、五个老年人(男、女)走来，不用介绍左邻右舍都认识，我们相互打着招呼， 她们说笑着来到堂屋，轻车熟路地找到各自的位置。只听“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和女人的说笑声从屋里传到院外，在阳光下亲如一家。

　　屋檐下，小猫和小狗头尾相依晒着太阳。西墙角，有一块巴掌大的没铺水泥的地，两三棵葱经过一个冬季的沉睡，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绽放出它生命的火花——长出毛茸茸的球儿。距离葱五寸的地方，有两棵还顶着瓜壳的瓜苗，姑说：“这是南瓜，别看 它苗小，几天不见它就长大了，给它搭个瓜架子，它自己就能上墙爬屋，等到秋后，能接十几个南瓜，最长的有一米。”

　　这时，门外传来甜美的声音：“姑奶奶，把你的三轮车借给我骑一下，到集上卖米去，您需要什么，我给你捎来。”姑说：“不用啦，不用啦，牛牛明天结婚，什么菜都有。”

　　“大姑，自行车放在门外了，俺送孙子上学回来了，您吃饭吗?俺家有绿豆汤给你盛一碗。”

　　姑说：“我吃饱了，吃饱了。”

　　这“三轮车”、“自行车”是怎么一回事呢?

　　姑看着我说：“牛牛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冷清，没人说话，就买了三轮车、自行车放在家里，谁需要，谁来借，也算有个人搭个话。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病了，烧的我说糊话，多亏了屋里打麻将的几个人，骑三轮车把我送到医院，挂两天水，病才好。年轻人都出外打工去了，在家的，老的老小的小;大半个村子空荡荡的，连个小偷小摸也没有了。”

　　这时，牛牛喜洋洋的腆着肚子走进来，他比以前发福了，宛如煤气罐。他说：“娘，您吃饭了吗?姐，你来啦?”

　　姑说：“吃过了。”我点点头：“窗花剪好了。”

　　姑看看我对牛牛说：“到新房看看吧，贴上双喜，明天就把牛牛家的娶来了。”

　　当我俩来到院外时，我扭过头，姑对着盛开的桃花从容一笑。收音机里播送的评书《杨家将》依然铿锵有力。

　　牛牛开着车，车轮踩着石子路令我赏心悦目。路两旁的柳树是那样的亲昵，在阳光的呵护下，是那样的温馨。转个弯，沿着柏油路驶去——令我流连忘返的是十字路口一旁，三，五个老年人聚在一起说着说着就笑了。坐在商店门口的姨，她怀里抱着婴儿笑嘻嘻的还哼着歌。一中年男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条斯理的修电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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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牛说：“姐，到家了。”

　　柳园村家家户户住楼房。十年前，牛牛推倒老房子，用自己的双手垒成的六间楼房带小院。他要娶媳妇，过日子。

　　牛牛开了门，院内有一片竹林。客厅里，一套灰色的沙发靠墙整齐的排列着，一张吃饭桌和四把椅子放在一角，一台挂式电视。婚房里，一张双人床，床上有一红一绿两床被子。

　　牛牛说：“结婚后把俺娘接到俺家，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做生意没有尽孝，心里不是个滋味。”

　　“你一天到晚不归家，拿什么来孝心?”

　　“我决定在家门口——柳园村村东头开炒货店，家庭、生意两不误。如果有一天，老娘走了，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后悔药。”

　　“据说孝顺的男人，对老婆都专一，这姑娘有福气。你一直在外面做炒货生意，这姑娘谁介绍的?”我一边贴窗花，一边和他聊天。

　　牛牛嘿嘿一笑说：“没有人介绍，是我炒来的。”

　　接着他讲述他的恋爱史。

　　七年前，牛牛和镇里的建筑工程队来到城市打工。他在两年的工作中，结识了一些朋友，方胜利就是其中一个。方胜利是邹庄镇伊庄人。方胜利结婚那天邀请了牛牛喝喜酒。牛牛在他的婚礼上认识了汪立民。汪立民和方胜利是同乡，汪立民长着一张大头娃娃脸，饭桌上的客人有三分之二认识他，对他非常友好。汪立民靠炒货发家致富。五年前，就有了车，房，老婆、儿子上幼儿园。酒过三巡，汪立民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名信片双手递给我说：“兄弟，有空来店里吃瓜子。”就这样我俩认识了。

　　我把名信片装在口袋里，喝完喜酒，我好奇的来到他的店。店里有七、八个女人在挑选炒货。他笑眯眯的一一介绍炒货的种类、名称。如瓜子，有原味瓜子、香甜瓜子、香瓜子、甜瓜子、麻辣瓜子、五香瓜子、焦糖瓜子。这边有炒花生、炒黄豆，炒板栗、炒豌豆。那边有被碧根果、开心果、松子、核桃……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炒货霎时眼花缭乱。他老婆忙着装瓜子，称重量，收现金或微信收款。

　　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立民，大后天你侄女结婚，给我炒六十斤五香瓜子。”“好。”

　　“老板，我要各种各样的瓜子各三十斤。”“好呢。”

　　“立民哥，核桃、板栗各十斤一小时后来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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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改行，跳出建筑队，扔掉瓦刀，走近炒货飘香。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客来客往，汪立民松了一口气。他拿把椅子让我坐下，他说“兄弟想吃什么自己拿。”我说：“我什么都不吃，我要拜你为师，学习炒货。”他犹豫了一会说：“好吧，你是我收的第七个学员。”

　　在汪哥的关怀、帮助下，经过三个月的理论、实践;我学会了炒货这门生意。出师那天他说：“今后遇到炒货上的困难来找我。”我谢了又谢，心里装着满满的炒货信心，在市区向阳菜市场租个门面，做起了炒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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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的一天，我在送货的路上，经过和平路站台，有人叫我“牛牛，牛牛。”我停下车回头一看，一个长发披肩、穿旗袍的姑娘向我走过来，

　　她拿下墨镜，我们都笑了。

　　“你在等车吗?”

　　“是的，等车回家。”

　　“你干啥的?”

　　“我送货。”

　　“你开店?”

　　“是的。”

　　“开啥店?”

　　“炒货店。”

　　“到你店里吃瓜子去。”

　　“好。”

　　她来到店里“扑哧”一声笑了。她说：“牛牛，人不可貌相，这炒货生意被你做的有模有样的。”

　　“叔叔，我买两块钱的瓜子。”小女孩说。

　　“好的。”她熟练的包着瓜子，在秤上称，又在货架上抓了一点，用塑料袋系好，递给小女孩并收了两枚硬币。

　　经过闲聊，她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这次回家，是她妈催她来家相亲的。

　　她说：“牛牛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当我一回男朋友，事后，我给你打工一周，一毛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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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她来店之后，炒货生意火了。好景不长，一周到了，她该走了。她说：“牛牛，俺不走了，给你打工吧?”

　　“别开玩笑了，你还要上班呢。”“俺妈同意了。”我正夹菜的筷子被振动地掉在地上，她从桌底捡起来，放在水池里，从筷笼里重拿一双递给我。

　　“买瓜子，有人吗?有人吗?”顾客在叫。

　　她站起身，扭着屁股走出去。

　　我是在做梦吗?我掐了一把大腿——怪疼。

　　不久，我俩在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在炒货飘香的小屋里生活。

　　“她是谁呢?”

　　“明天就知道了。”

　　在鞭炮声中，在美妙的音乐交响曲中，新娘身穿洁白的婚纱和新郎手牵手走向婚姻的殿堂。新郎踮起脚尖，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新娘嫣然一笑。围观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这姑娘，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王月美，我叫着她的名字，我们仨是同学，她在学校里是一名校花。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美丽，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