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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麦草情 文/孙兰茂

2021-06-06 14:17:05经典美文
悠悠麦草情  文/孙兰茂  七十年代初,人们在经历了青黄不接的煎熬后,最祈盼的就是麦收季节了。因为麦收不仅可以给人带来吃的,还可以带来烧的和用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

悠悠麦草情

  文/孙兰茂

  七十年代初,人们在经历了青黄不接的煎熬后,最祈盼的就是麦收季节了。因为麦收不仅可以给人带来吃的,还可以带来烧的和用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放在第一位的。青草可以喂猪、喂兔子,可以做肥料,晒干了还可以做柴禾。会过日子的人家,院子里都会有一两垛子晒干了的青草。孩子们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田边地头薅草,女人们工余时间也要忙于薅草。由于千军万马的剿杀,葳蕤的杂草对大地形成的绿色景观已离人们的视野渐行渐远。草在庄稼人眼里,已然成了香饽饽。

  记得一次过午时分,我独自出去薅草。路边上没草,田里的草有“看湖”的看着,没办法进去薅。无奈之下,我只能坐在高高的河堰上看人们捉鱼。眼看着太阳滚落山崖,天色变得暗淡起来,我盛草的粪箕子里仍然空着。该怎么向家人交代?我漫无目的地背着粪箕子,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当接近村庄时,阴暗的天底下,迎面而来的是一偌大的打麦场,周围垛了几个黑魆魆的麦草垛子。此时,就像神差鬼领一般,我稀里糊涂地就溜到麦草垛子跟前,拼命地扯几把麦草放进了粪箕子里。

  回到家时,我把粪箕子往柴堆边一扔,就回到饭桌前吃饭了。母亲从远处看去,说了句:“能薅点草回来就不孬,以后不要等黑天半夜的才回来。”

  第二天早晨,我“薅草”的事败露了。母亲说:“能薅多少就薅多少,你怎么偷人家的麦草呢?偷谁家的赶紧给人送回去。不然的话,人家会出来骂骂(骂大街)的。以后可不许再干了啊。”

  正说话间,看场的保管员找上门来,他对母亲说:“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家二小子到大场麦瓤垛子扯了几把麦草。因孩子小,我怕吓着他,就没敢做声。就这点麦瓤子的事,你也不要再吓唬小孩了。给他讲清道理,让他今后注意一下就行了。”

  母亲说:“我正在数落他,让他把麦瓤子给退回去呢。”

  保管员说:“不用退了,没事的,我走了。”

  “谢谢你啊,俺今后一定注意。”母亲歉疚地回应着。

  目送着保管员离去,我心里在想,不就是这点草的事吗,也值得大惊小怪的。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到哪儿都薅不到草,还不是被逼急了,才这样做的吗?

  麦子割完了,队长就把地里的麦茬地按人口分配到户。因白天要参与集体劳动,人们拾麦茬只能在晚间进行。大家有用铁铲子剜的,也有用锄头耪的,还有用钊钩刨的。一季子麦茬挖下来,能够一般人家烧一个来月的时间。此外,脱粒结束后,除了留足喂牲口饲草外,每户还能分配到一定数量的麦腿子(麦秸的下半部分),或用于修缮房屋,或用于生火做饭。

  田里割下的麦子拉到晒场上以后,妇女们的第一件事就是理麦秸。她们把较长的麦秸去除麦叶、理顺,把有麦穗头的一头理齐,用麦秸捆扎牢固,再用铡刀将麦穗切下。各家整理好的麦秸要统一过秤,统一按人口分配到户。

  麦秸的用处多着呢。用洁白的麦秸,不仅能编织出丰富多彩的生活,还能编织出一股浓浓的乡情。

  哥哥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编斗篷,编席子。我给他一把麦秸,他很快就能编出一个蝈蝈笼子。蝈蝈笼子形似八仙葫芦,笼子的纹路是螺旋式上升的。乍一看又像是一座宝塔,其线条之流畅,结构之精美,实在是妙不可言。田野里的蚂蚱、蝈蝈多得很,我们拿着蝈蝈笼子,捉蚂蚱,捉蝈蝈,有时还能捉到蜻蜓和蝴蝶。到了晚上,我们还带着蝈蝈笼子去捉知了幼虫。

  我们捉的蚂蚱,可以烧着吃,也可以喂鸡。捉的蜻蜓及蝴蝶,可以制成标本,放在书页里面,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欣赏。知了幼虫俗称“姐喽龟”。用油烹制以后,是一道难得的美味佳肴。我家堂屋门两旁常常挂着好几个蝈蝈笼子。知了们在笼子里鸣叫,蝈蝈们在笼子里唱歌。听到它们欢快的声音,仿佛一天的疲劳就没有了。

  孩子们最爱的是把麦秸的一头劈开四瓣,稍稍做成喇叭状,把喇叭头竖直向上,再在喇叭中间放上豌豆,然后用嘴吹麦秸杆的底部。这样,豌豆粒就会在喇叭上跳舞。

  还有的孩子用麦秸杆吹出了美丽的肥皂泡,也有人用麦秸杆做成“麦哨”,吹奏出悠扬动人的音乐声。打麦场是热火朝天的场所,也是欢乐快活的海洋。

  麦秸秆可以做笼头(锅盖),可以做盛粮食的囤子,还可以做枕头。母亲做出的笼头和囤子圆圆的,鼓鼓的。中间还用不同颜色的秫秸坯子穿插其中。美观、结实、耐用。

  解放前大沂河开口子,村庄附近的土地被洪水冲刷过,从上游带来的泥沙沉积于地面上,使这里的土地相当肥沃。于是,自留地里的辣椒就长得格外茂盛,其产量及质量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由此,我们村被称作是“辣椒村”。辣椒成熟的时候,枝头上红彤彤一片,晒场上也是红彤彤一片,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给人以如火如荼般的遐想。

  为了把辣椒晒的有品相,人们都把辣椒放在麦秸苫子上晒。用麦秸苫子晒出来的干辣椒,比在地上或是塑料布上晒的,明显的要高出一个档次,价格上每斤也要高出一两毛钱。因为晒辣椒要用很多麦秸苫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跟着母亲学会了编织麦秸苫。

  我参加工作时,母亲已是年逾花甲的人,眼睛有轻度白内障,头有些摇晃,手也有些发抖。可她还是给我编织了一条宽大厚重的麦秸苫子。她说:“给你一条麦秸苫子铺,不要嫌土气。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床上铺的厚实点,免得以后筋骨疼。”

  我噙着眼泪说:“您这么大岁数,身体又不好,还为我操心,俺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报答您。”

  后来我的硬板床换成了席梦思,母亲给我的那条麦秸苫子就没了用场。尽管搬了两次家,我也一直舍不得扔掉。只因为麦秸苫子上有母亲的余温,扔掉了,我于心不忍。

  经过碌碡千百次的碾压,金黄色的麦秸就变成了柔软的、絮状的、白亮亮的草。乡下临盆的女人会用这软绵绵的草,在自己的家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我儿子出生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白花花的麦草。

  村民们把麦草称之为“金条”,大年初一煮饺子,家家户户都要烧“金条”。为敬奉天地,初一的早晨也要在院子各处焚烧“金条”,以祈求神灵赐福降恩。我常天真地想,儿子出生,因我冷血般地远离家人,使得他第一眼没看见我,而看到的是满眼的“金条”。难怪他现在成了一个有钱人。

  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的小伙子迎娶新娘的喜床上,也要铺上香喷喷的麦草,以预示着吉祥如意。

  生产队的保管员是个慈善的人,谁家有了结婚、生孩子一类的喜事,只要和他打个招呼,他都会毫不吝啬地给你一些麦草。

  实行土地大包干的经营模式以后,村民的生活一天天的殷实起来。多数人家做饭已不再使用柴草,连炊具用具都一应的现代化。吃煎饼、吃馒头到超市里去买,吃米饭,用电饭煲蒸,炒菜,用煤气灶……

  实施科技兴农战略,农业丰收有保障,市场物资愈益丰盛,农民们再也不用大囤小囤地储存粮食。粮食囤子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为了人们埋藏于心的一个念想。

  柴草,再也不是稀罕物,麦秸秆除了还田做肥料或造纸以外,乡下人再也不对它顶礼膜拜了。

  麦草,是我童年时的美好记忆,是萦绕于心的一缕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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