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传奇：椿秀才（作者 李修运）

　　40年前的黄淮平原，椿树无处不有，是村民乘凉、下棋、集会和夏天吃饭的好地方，已成为民俗文化的一部分。在我的记忆力，那是一把绿色的大伞，是一个温馨的摇篮。小时院门外有大小两棵椿树，爬树、掏鸟、采椿芽，是每天的功课。每当傍晚，炊烟袅袅，小村里弥漫起柴火烟时大人们就此一声彼一声地呼喊着孩子回家吃饭。这时我们就在高高的树枝上透过浓密的树叶，大声答道：“在这儿呢!”然后像猴子一样滑下来。印象中的椿树树身平整光滑，不糙不凹，偶尔也淌些树胶，黏黏的。每爬时必得以身贴树，搂紧背，夹紧腿，快速捯饬脚，才不会滑落。树枝是黛绿色的，光滑可爱。

　　在乡村，门前或院子里植椿树算是一件喜事，因为“椿”与“春”同音，院落里植棵椿树意味着春光明媚，春意盎然，是吉利的事。所以门前有“春”自然风景常好的，大多农人的院落里都栽有椿树。它的树干高大笔直，木质柔韧，是农民建房做梁头的好材料，也是做家具的理想材质。椿树散发出一种略带清香的特有的怪味，不虫蛀。我记得小时，爷爷忍痛杀了一棵老椿树为小姑做嫁床。我的小姑长得满俊俏，可惜腿有点跛。新姑爷是离我家十里扬谷村的一个老实巴交的穷后生，我爷爷这样做，很有些巴结他的意思。还依稀记得，我小时候“赖夏”，一到夏天就拉肚子，奶奶于是采撷新鲜椿芽腌了，让我喝腌香椿的卤水，终于治好了我的肚子。

　　吃香椿，已然是清明前后的民间美食之一。鲜椿芽凉拌豆腐是春夏之交的一样时令小菜。因为椿芽长在树上，没有土腥味，但却有着青草和野菜们所特有的的一股苦中带清香的春天味道。吃的就是这个鲜劲，一种天然的清新气味。我认为还有一层含义，香椿拌豆腐和小葱拌豆腐有异曲同工之妙，颜色对比，清爽养眼，清清白白。吃了之后，让你保有一份逍遥和清净的行世之心。

　　椿树中有一种吸椿树树汁的蝉，学名叫斑点蜡蝉，青灰色的翅膀上有乌黑的斑点，翅膀上有层寒霜一样的粉状物，看起来像打了石蜡一样。写的时候忘了俗名，晚上看电视的时候，问起父母，父亲还在迟疑，睡在炕上迷迷糊糊的母亲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说的是椿秀才吧!”一点没错，正是这个名字。斑衣蜡蝉也俗称“花姑娘”、“椿蹦”，我老家的人叫它“椿秀才”，小时候我常捉了它，在它的六只腿中放一颗小土坷垃，嘴里唱着：“椿秀才，碾米米，不会农活饿扁你”。它的腿就不停地拨拉土坷垃，好似在碾米。斑衣蜡蝉是热衷换服装的昆虫，每年四五月份，椿树的新嫩叶子舒展开来，这种小虫子就从藏匿在树干或附近的卵里孵化出来，起初是白色的，很快通体变成黑色带白斑点，这时候它们排成行列，步行爬上高高的椿树，吸食嫩汁。过不了多久，这些小家伙会再换一身衣服，全身变成鲜艳的红色，搭配白斑点、黑条纹，就连它们的六条黑色的腿上也有白斑点，非常漂亮。幼年和少年的斑衣蜡蝉非常艳丽动人，但成年后它们却全身斑衣，就像一个穿着时尚艳丽服装的少女，为了不让人注意，在外面套了一件灰暗难看的长袍。

　　“椿秀才”，为什么获得这样古雅的名字呢?大概，斑点蜡蝉满身斑点，就像古代文人的一篇锦绣文章吧?具体谁说得清呢。

　　现在乡间的椿树不多了，自然，“椿秀才”也很难一见了。农村道路两旁、宅前房后到处密植着速生意大利杨，这种树到了五月就飘白毛毛，漫天飞舞，还容易引发火灾，真是不堪其苦。

　　想起了“椿秀才”，顿时，一缕缕乡愁像点燃的的沉香缭绕着，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