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勤：终于拿到第一笔工资

　　二月十五日，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也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开始领工资了。

　　对一般的人来说，工资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儿，可是对于从事盲人按摩师的我来说，那是非常珍贵的。在发工资之前的七、八天，我都一直在期盼。

　　我在童年时眼睛就不好，很小的时候还动过手术，但一直没有治愈。在我快到40岁时，几乎就很难看得见了。一直没有找到正儿八经的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钱。2021年，我从阜阳来到芜湖，成为一名按摩师。

　　自从进入芜湖市的一家按摩公司以后，我总是早起晚睡。每天起床之后洗漱，把门打开，接待来自各方的客人按摩。按摩室里放着五张床，都是用不锈钢做的，非常坚固。按摩床上铺着布，这按摩床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整个生活、整个希望。

　　同时，按摩床对于我来说，还是一片海洋，无垠的广阔，无边无际的水看不到尽头，而我的手就像海洋里的鱼儿，在自由自在的游荡。

　　房顶上的灯非常明亮，如同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注视着我和同事们，看着我们如何地工作，如何的辛勤地去按摩，如何能给顾客们带来健康，带来轻松和身心愉悦。

　　按摩在我看来，就像过去种庄稼。过去种庄稼，手握锄头，在田野里锄地，把庄稼下面的杂草除掉。现在，我的手下是一张洁白的按摩布，而这按摩布就像过去的庄稼，就像过去的锄头。

　　那时候干的活儿是往一个有一个轮子两个腿儿的车上装土，把土装好之后，推着送到生产砖机的机器旁边，当时天气很热。汗水顺着我的额角、脸庞往下流淌，而今天，在这个这里按摩，不就如同当初装锹的土，如果碰到一个胖一点的肥硕的客人，我在给他们按摩的时候，就觉得客人的后背很宽很广，像一个平原。客人身上的太阳经胆经。就像平原上的一条条铁路、公路，我的手就像在铁路、公路上行驶的车辆一样，在客人的后背上去前行，去驰骋。如果碰到一个瘦一点的客人，客人的骨头就像山峰，而我的手也像是铁路、公路上的一个车辆，这个车辆也能在路上穿过这些山、丘陵，也能够行驶在中医在按摩的中医理论。

　　在按摩的中医理论当中，有十二条经络，如太阳经、胆经、彷徨经，这些经络就像铁路、公路，在这些经络上分布着。300多个穴位，比如风池、风府、百会、百会穴、风池穴、风府穴、尾中穴、阴门穴、肾枢穴、胆枢穴、心枢穴、厥阴枢穴。这些穴位向公路和河流旁边的城市，一个个分布在穴位旁边，它多像中国地图上的这些穴位，多像中国地图上的广州、辽宁、大连、沈阳、昆明、成都、重庆等各大城市。

　　自从我失明以后，只能看见一点点亮光。我没办法干活，也不能打工。我心里很困惑，很无奈，手里没钱了，就会被人看不起。什么事儿也办不了，于是，我就特别特别渴望找一份工作。于是，我就学起来按摩。

　　对于一个盲人来说，来到一个新的环境，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把自己的生活物品给放好。我首先摸到了柜子，把被子替换的衣服放到柜子里，把牙刷牙膏放到卫生间里。盲人的物品别人是不能动的，别人动了，盲人就找不到了。我一边放一边记着被子。我的被子放到了上层的第三个柜子里。我记住了第三个柜子里，我的换洗衣服，放在了按摩床下边的柜子里，按摩床从右边所第二个按摩床下面的柜子里，第二个按摩床，我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我的牙刷牙膏放到了卫生间的架子上，在这个架子上也分为上层、中层和下层，我放到了最下一层的。

　　我在心里默默的记住了，最下面一层架子上放的是牙刷牙膏，我吃饭的碗筷儿放的是厨房里冰柜的最上一层的柜子里，我在心里也默默的记住。冰柜里最上面一层的柜子里，总而言之吧，盲人使用的东西别人不要动，一旦动了，下一次就找不着了，只要没人动，盲人使用的东西都能记得住，下一次也能够轻车熟路的给找到。

　　放好了东西，我就要认识这个环境，整个这个按摩公司啊，分为上下两层，第一层是一共放了五个按摩床。我挨个的摸，每个按摩床长得一模一样，上面铺的毯子也是一模一样，按摩床靠着墙放，按摩床的一头是。按摩床的一头是墙一头顶折，墙一头儿是过道，过道的一边是按摩床。过道的另一边放的是一些放带皮的凳子和几个桌子，桌子上是供客人们放茶杯。放一些随身物品，我就这样熟悉，要熟悉的就是首先要把这个喝水的地方先认清楚，倒水的这个饮水机在墙角。

　　店长把拿着我的手放到饮水机上，我在摸饮水机的过程当中，手碰到了饮水机的上面，放了一个长方体的东西。我问店长，这是什么?店长说这是小爱同学，明白了，这是一个播放音乐、播放小说的机器，这里边有很多的这个歌曲、戏曲、小说。

　　小爱姐姐可以播放很多小说。想到这儿，我心里可开心了，因为我从小眼睛就不好，眼睛不好的人就喜欢听小说。那个时候我听的是收音机，都放在床头，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吃饭的时候呢，我就放在桌子上，离饭碗很近。我开始听刘兰芳的《岳飞传》、《杨家将》，听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听单田芳的《隋唐演义》。我的很多知识都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现在这个按摩的公司里不仅有按摩床，不仅有各种生活设施，而且还有一个小爱姐姐。这个小爱姐姐让我想听评书还是小说?想听小说的时候就能够。打开，源源不断地放出来。想到这儿，我心里就有了很多高兴，按摩房的二层，我在同事的引导下也上去了。

　　二楼楼梯是木头做的，我能听得出来，对于盲人来说，耳朵可灵了，当我走在上面，就能听到咚咚咚的声响。就能判断出楼梯是木头的，不是水泥结构的，二层的布局给一层的差不多，只不过二层的客人少，一层的客人多，从这以后，按摩成为我正式的工作。按摩，半个小时算一道，一个小时算两道，一个半小时算三道。早晨八、九点钟开门。

　　早晨的顾客少，寥寥无几，到了中午，客人开始增加，特别是到了下午的五六点钟，客人越来越多，饭都是由公司配餐，公司每天上午把饭把菜一块儿送来。一部分是米饭，一部分是菜。菜是油桶仪式，由公司统一配餐，是中午送来的，米饭是在店里做的，上午的时候还能吃到热饭。下午的时候，菜和米饭都凉了，按摩店里有微波炉，放在里边热一热。到了下午客人多的时候，

　　当饭热好的时候，外面的客人来了也要丢下饭，不能吃，先去给客人按摩推拿，有时候一忙忙到夜里的十点，等客人走了。才去吃饭，这个时候肠子肚子已经抗议了，肚子咕咕响了。

　　而这个时候吃饭那才叫香呢，随着在按摩店工作生活的久了，熟悉了几个主要的生活设施，比如说床，厨房，厨房里的放碗的。

　　厨房里放碗的冰柜，吃饭的锅在哪里?摸摸柜子，摸摸锅，我了解的只是这些主要的生活设施。随着我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久，我的手几乎认识了按摩店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设施。

　　按摩店里的门是玻璃的，玻璃上有两个玻璃门，两边有两个不锈钢的扶手，很光滑，门上还挂了两个小铃铛，铛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响。从玻璃门开门之后就是吧台，吧台的面很光滑，是三合板吧台，里面有电脑，进门之后的右边是吧台，左边放着一个圆桌，圆桌的面儿是玻璃的，我用手仔细的摸了摸玻璃桌，圆桌子上面平整而光滑，再往里边，就是木头做的花格子，我用手在上面摸，一遍又一遍，从左摸到右，从上摸到下。花格子是不规则的，是用木头做的。比手指粗的方形木条搭接而成。这样组合在一块儿，就是一副美妙的图案，再往里摸，就是一排儿放着五个按摩床，按摩床他也仔细的摸过，按摩床的底下是。平整的瓷砖地板，按摩装的腿是不锈钢的，架子也是不锈钢的。我蹲下身，从架子的下面往上摸，不锈钢每一个棱角，每一个拐角，我都仔细摸过。

　　按摩床的上面铺的是单子，调单子扑上去松松软软的，按摩床的一头儿顶着墙，另一头儿对着过道另一头儿。上面有一个圆形的洞，这个洞是让客人趴在上面放脸的地方操作，屏幕圆圆的。

　　床上的单子也剪了一个洞，顺着圆圆的洞的周围捡的单子耷拉下来。我用摸摸自己兜儿里的按摩，不再摸摸自己身上穿的按摩的工作人员，专门穿的服装。每一个纽扣的派领子，我都仔细的摸过，布的纹理在我的指尖游动。我弯下腰，把脸贴在按摩床的单子上。我闻到了一股属于布料特有的芳香。而这张床上不是布特有的芳香，而是一股玫瑰花的香味儿。

　　有的按摩床上留下的是玫瑰花的香味儿，有的按摩床上留下的是百合花的香味儿，还有一些是花露水等，这些护肤品的抹脸的这些香味儿，有的按摩床也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因为一些男顾客身体很强壮，可以说是彪形大汉，虎背熊腰，很胖，把按摩床压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的男客人个子很高，比按摩床还高，师傅只能把床往外拉一拉。别看这小小的床，曾经躺下过苗条的身躯，曼妙的身躯。也有虎背熊腰的，也有身材魁梧的，来自于这个社会的各行各业的人们累了，需要保健一下了，就会来到按摩店去推拿一下。我把按摩布从兜里掏了出来。我用一只手托起按摩，不放到了自己脸上，不在他生活中太熟悉了。小时候，母亲腰上围的围裙就和这个步大小差不多，母亲围上它去做饭。我家的床上铺的单子是布的。

　　现在这块布，对我来说可有着特殊的非凡的意义。按摩布是什么颜色的?我看不见，按摩床上的单子是什么颜色的，我也看不见。就连自己身上穿的工作服是什么颜色的，我也看不见。我只能摸，我想到了一定是白色的和医院的医生穿的服装的颜色是一模一样，洁白的，雪白的，一尘不染的白，因为医院的医生可以给患者带来健康，而我和同事们穿上这服装，用上这按摩床，不也能给患者带来健康、轻松和愉快吗?

　　从一月十三日我做按摩以来，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客人。手指头第一天下来手指头就就疼了两个，大拇指里边像针扎的一样疼。第二天早晨按第一个客人的时候，我都觉得受不了，但是没办法呀，因为我已经上钟了，第二天，我的手指头就疼得受不了，像针在骨头里边扎，可是没办法，再怎样也要坚持啊。于是，我就坚持。把一个客人坚持下来，当第二个客人的时候，我就觉得手没有那么疼了，我在默默的告诉自己，坚持就是胜利，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做不了其他任何工作。www.potatoyun.com

　　今天是二月十五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太阳露出了笑脸，按摩公司的大门儿正对着马路，马路上，公交车、小汽车来回地穿梭，呼啸而过，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汽车有时会响起喇叭，风儿掀起了他的衣衫，汽车的喇叭声响，仿佛在向我歌唱。

　　马路边的人行道，不时有行人穿过他的耳朵，能听到人们的交谈声能听到人们的脚步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向我发来祝贺，我从门口儿慢慢地走到了人行道上，脚下一荡，我就知道这是盲道，我平时外出都是要拿个盲杖的，在按摩公司的外面，我不需要拿盲杖，因为这一片的区域，我已经走过很多次了，对这一片的区域我很熟悉。我迎着阳光，尽可能地让阳光照到我的脸上，马路边种的有槐树，春天了，槐树将要发出嫩绿的树芽，这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我就半步半步的往前挪。对于盲人来说，哪怕是熟悉的环境，也不能走的太快，因为人行道上偶尔也会有车人行道的旁边。

　　今天，二月十五日，我领到了第一个月工资：1881元。

　　这时，按摩店的店长推开玻璃门，往大街上喊，“张道勤，你在干什么呢?赶快回来，来客人了。”我随着声音答应了一声，“好嘞，我这就去。”我还是慢吞吞的往按摩店里走，一步，两步，三步，这一片儿的人行道他很熟悉了，穿过盲道，又一抬脚上了台阶。

　　小爱姐姐正播放歌曲《好日子》。是的，好日子已经开始了。

　　今天是我领工资的日子，我过得特别开心，一直到夜里十一点半，客人都走了，同事们也都下班了，我心里想得好好地庆祝庆祝。

　　我拿着盲杖，出去买酒。

　　“当当当”，我敲开了小卖店，买了一瓶牛栏山酒，又买了花生米，找了三只塑料的茶杯，先把酒倒到一个茶杯里，又把蚕豆米和花生米分别倒进一个茶杯里。我先端起了酒，一仰脖喝了一口，酒很香，喝了一口，又吃了几粒花生米和蚕豆。我拿起了手机，虽然是夜里11点多，我也要打个电话，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三姐。电话拨通了，我说，“三姐，我现在在芜湖市做按摩，生活很稳定。按摩公司包吃包住，今天发的是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了1881块钱的工资。”我的母亲在三姐家里。我通过手机微信给三姐发去1200块钱，“你给咱娘买点好吃的，给咱娘买件衣服。”三姐高兴地答应了。

　　挂上电话，我的泪水从他干瘪的眼眶中流了出来，这么多年，母亲陪着她，受了很多的罪人家的母亲。都有一个健全的儿子，而我的母亲的儿子却是残疾的。人家都有能力挣钱，而我没有能力挣钱。为了这个家，母亲也操碎了心。

　　我又拿起电话给女儿打。告诉女儿我发工资的好消息，我给她手机微信里发500块钱。我说：“让你妈买点儿好吃的，买件衣服穿。”女儿说，“好。”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妻子的身影，妻子嫁给他20多年了，由于自己眼睛有毛病，日子过得很紧巴。

　　我没有钱给妻子买衣服，今天第一次通过按摩发到工资给妻子。

　　我在心中说：亲爱的妻子啊!今天我领到工资，此时此刻我心里非常高兴，我把消息告诉你，你一定也会为我高兴。我想对你说一句甜蜜的话：你是我心中最值得书写和称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