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诗词歌赋 > 现代诗歌

现代诗歌

微型小说:不打不成交 | 作者:陈平均

2022-01-09 20:01:14现代诗歌
  作者:陈平均  我的老家与小张的老家仅隔一里之遥,彼此都是从穷乡僻壤里通过高考走出的农家娃。如今都在县城居住,近在咫尺,却很少见面,原因是他在岗而我离岗,他可是个大干部

  作者:陈平均

  我的老家与小张的老家仅隔一里之遥,彼此都是从穷乡僻壤里通过高考走出的农家娃。如今都在县城居住,近在咫尺,却很少见面,原因是他在岗而我离岗,他可是个大干部,工作忙得“日理万机”,我也不忍心打扰他了。

  回忆一下,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那天我中午在外喝了酒,又碰巧是我的生日,妻子筹划着晚上吃一顿长寿面。我趁着酒劲,一时心血来潮,便约了几个同学朋友到饭店小聚,其中就有小张。小张平时注意自己的身份,不怎么喝酒,那天却喝了两大杯,可能是为了把我这个“寿星”灌迷糊吧。

  小张其实并不小,比我小一岁,也在奔花甲之年。因为是老乡,又认识较早的缘故吧,公共场所里,我喊他时在张字后面挂个头衔;平时嘛,尤其是酒场上,不管他介意不介意,我便直呼其名了,这样感觉亲切些,好像回到了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光。那时的一幕幕便浮现在脑海里,总也挥之不去。

  两个村隔着一条流淌不息的泜河,人们隔河相望,沟壑地块狼牙交错,婚龄女子此娶彼嫁,村民之间交往十分热络。我的村子最早叫砚凹台,后来分了前后庄,现在叫前砚台和后砚台,两个庄加起来也没有小张的屯院村人口多,单就我村前砚台来说,不足小张村的一半。屯院村虽然比我们村大,但那时我们常喊它“小日本”,这里面包含着常被他们打压或侵略的意思。

  那时候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极度困乏,更没有电视和网络,大小孩子们都是自找娱乐项目——打皮牛、跳梯、打四角、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最精彩的莫过于干仗。干仗是分时间段的,一般都是暑假和寒假期间居多,有时候周日也来一场。不记得那时有什么作业,反正假期里整天疯跑,扒豁子出乱子常有,多出在干仗中。

  常常是干得热火朝天,脑袋上顶个包是常事,甚至头破血流,每场下来总有几个挂彩的。孩子们不敢说是打架受伤的,编各种理由糊弄家长,比如说不小心碰的,或上树掏鸟摔了下来,家长会象征性骂几句打几下,就算完事了。等过了几天,伤口好了,两拨人照样干仗,真应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们除了内部干仗外,最多是与小张的屯院村打架。我村在泜河北岸,地势略高于屯院村,我们就占领制高点挑逗他们,把小石头和小坷垃准备停当,越多越好。不知是哪方先喊了一句“冲啊、杀啊”,两拨人就开始隔河打了起来。虽然我们占据制高点,却十有十次败给小张他们,便打便退,直到乱了阵脚,一窝蜂四散开来,谁也顾不上谁了,只顾自己抱头鼠窜。

  我们被打败后,不敢往自己村跑,怕挨家长揍,就跑到后砚台。跑到后庄,见家就钻,开始他们不明就里,左挡右拦我们。次数多了,他们知道了内幕,便习以为常了,当听到我们喊“不好啦,小日本打过来了”时,主动让开小街小巷,有的还主动把我们藏到他们家隐蔽处,就像当年老乡们掩护八路军一样。

  记得有一次,我们被打败后,小张他们光顾着追大孩子们,我和几个小伙伴选择岔道跑进玉米地里,我三下两下爬到一棵枣树上,其他小伙伴隐藏在离树不远的玉茭叶下。等我在树上看不到小张他们后,想下来却怎么也下不来,脖子被卡在树杈里面,脚踩空,双手又使不上劲,难受死了。我便喊藏在玉米地里的小伙伴,他们追远了,我下不来,快来帮帮我。他们便扶着树,人踩人当梯子,好不容易把我弄了下来,怕他们返回来看到我们,大气不敢喘,在玉米地里蹲了半天。

  整个假期,隔三差五都会迎来一场操练。每次打架的队伍里,总有几个小头目,而我和小张属于随从者,或者算是啦啦队吧。双方也没有什么仇什么怨,纯属是学电影里的场景,打打杀杀,难免会有受伤的。那时候干仗是最平常的事情,孩子们之间经常打来打去,即便打个头破血流,最多家长赔几句不是,或买两包饼干去看一下受伤者,事后不会结下仇恨。不像现在的孩子,一根汗毛都动不得。

  我们上初二那年,恢复了高考制度,教育体制逐渐步入正规,社会和家庭越来越重视学习。全乡还进行了初中生会考,我村的初中生和小张村的初中生在一个教室里考试。考完后回到家里,我发现语文书不见了,被父亲训了一顿。第二天我自个跑到屯院初中找到小张他们,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我只好蔫儿吧唧回来了。听说内情的小伙伴说,你胆子真够大的,不怕“小日本”揍你,我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结果却是一无所得。

  我们卯足了劲准备中考,干仗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后来我和小张中考后到不同高中就读,再后来他考上了师专,而我考上了财贸,毕业后我分配到镇内医院,小张分配到镇内中学,离得不太远,偶尔在一块聚聚。我在镇内工作不到三年,小张在镇内工作了三年多,又先后调回县城。以后几十年各自便在工作、家庭和社会中摸爬滚打,时不时有个交集。

  工作稳定后就有了谈情说爱的资本,小张也不例外,于是在这里写个小插曲吧。有一年冬天,吃过晚饭后,我陪小张去见他的女朋友,那是个冬天,北风呼啸,我们各骑一辆自行车,赶了二十里路。小张进女朋友单位找她,我在单位门口看着两辆自行车,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钟,冷得我浑身哆嗦。虽然我只不过是个电灯泡,但我这个“保安”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人到中老年,好像随着年龄越大,越来越容易想起或梦见过去的事物。许多离开我们好久的经历,不经意间会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滤,只是回眸时,仿佛有一种雨雪,容易打湿不为人知的心事。就如我和老张(如今不能再叫小张了)一样,两个村相隔一里,又以泜河为界,相识相交缘于小时候干仗开始,真所谓“不打不成交”啊。

  写到这里,我又突然想起本村同龄小伙伴,村小,不到五百人,我们同龄男伙伴只有五个人。时光流逝,风雨飘摇,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已经因病去世两个,他俩当年都是干仗好手,其中一个救我下树时站在人梯最下边,可想他体格健壮,却也没有躲过病魔的侵害。想想故去的他俩,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值得好好活着。

  四年前的一天午后,我回老家和姐夫去泜河里捕鱼,站在曾经撒满童年和少年欢乐的地方,追忆着岁月流失的日子,感慨万千。不由得勾起了我和老张小时候“打打杀杀”的场景,好像一切尽在眼前,但一切又是那么遥远……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