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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歌

微型小说:哑巴 | 作者:南春莲

2021-08-21 21:23:12现代诗歌
  作者:南春莲  哑巴姓陈,来到大韩湾的时候才两岁。那一天北风呼啸,滴水成冰。母子三人,气息奄奄倒在路边。乡亲们七手八脚把他们抬进大队部,端来了热汤热水,把他们灌醒。哑巴

  作者:南春莲

  哑巴姓陈,来到大韩湾的时候才两岁。那一天北风呼啸,滴水成冰。母子三人,气息奄奄倒在路边。乡亲们七手八脚把他们抬进大队部,端来了热汤热水,把他们灌醒。哑巴娘翻身跪在众人面前,不断磕头,求别赶走他们娘仨。声泪俱下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乡亲们心地善良,想着反正靠力气挣工分,也不在乎多他们一粥一饭,留下了他们。

  大韩湾的乡亲,清一色的姓韩。基本上是一个宗族繁衍下来的后裔。他们都相信自己是韩信的后代。你如果表示怀疑,他们就会拿出一本发黄破旧的族谱,翻到多少多少页,指着一位韩信的名字,振振有辞讲祖上如何成为西汉开国功臣的故事,直到你点头为止。本着朴素的感情,代代相传的是“忠孝传后世”,“积善即积福”。所以,大韩湾的乡亲都十分淳朴友善。

  哑巴娘带着两岁的哑巴和十岁的哥哥在大韩湾住了下来。乡亲们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外姓就另眼相看,相反对他们照顾有加。十五六岁的哑巴,长得身强力壮,膀大腰圆。倒是他的哥哥,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天生聪颖。不管什么农活,一看就会。成了生产队的顶尖牛把式。凡是最脏最累的活,都有哑巴的身影,他也从不抱怨。湾子里的老弱人家,水缸里的水常年都是哑巴挑得满满的。谁家有个喜事丧事,最忙碌的人就是哑巴了。那年韩四婶半夜突发急病,哑巴硬是一个人背着韩四婶跑了五里路,送到公社卫生院,自己也瘫倒在地。当大家对他竖起拇指表示夸奖,哑巴摆摆手红着脸赶快走开。

  随着岁月增长,哑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的年龄。他开始对自己的外貌特别注意。头发梳理得光光的,脸上搽的润肤膏香香的很远就可以闻到。对湾里的女孩子特别殷勤。路上单独遇到,他会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塞给你,弄得湾里的女孩子都不敢单独出门。韩四婶有两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四婶也有意将大女儿给哑巴做媳妇,哑巴知道后朝四婶家跑得更勤了。可女儿死活不愿意,哑巴痛苦了好长时间就是解不开这个结,急得他寻死觅活。最后,还是哑巴的嫂子,将他臭骂了一顿,作势要将他赶出家门,哑巴才作罢。

  哑巴嫂子也姓韩,叫菊花。是小韩湾的姑娘。据说大韩湾和小韩湾是兄弟两人的后裔。韩菊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辣椒姐”,能说会道,干活麻利,人长得又漂亮。只要她的水蛇腰扭到哪里,定会有七大八小的帅与不帅的哥们跟到哪里,哑巴哥哥也是其中一个。能嫁到大韩湾来作媳妇,韩菊花也觉得是一种荣耀。所以千挑万选跟了哑巴的哥哥。哑巴不怵大他八岁的哥哥,却怕小他两岁的嫂子。每次只要菊花一瞪眼一跺脚,哑巴就吓得屁滚尿流。大家都嘲笑哑巴是老鼠,嫂子是猫,哑巴也只笑笑,做出无可奈何的手势,意思说:好男不和女斗。

  渐渐地,湾里的男女老少都发现哑巴变了,变得无精打采,沉默寡言。以前见人都会“啊哇啊哇”地打个招呼,见了老者会退让到一边,笑着让路;见了同龄人也会拍拍肩膀,击一下巴掌,以示亲热;见了小孩,会做个怪相装个老虎,偶尔也会趴在地上让小孩当马骑。而现在的哑巴,白天除了出工,就是坐在稻堆旁发呆。晚上,就搬个小板凳,两手托腮,看流星月亮,一坐就是大半夜。乡亲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是又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如何劝解,心想,过些时候就会好的。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个月。转眼就到了知了鼓噪,萤虫飞舞的炎夏。哑巴的情绪并没有好转,每天还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几个半糙子(即小青年)同伴一合计:哑巴肯定是想媳妇了,我们要不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开导他一下。他们欢欣鼓舞,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等到天黑,他们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跟哑巴比划了一番,把哑巴带出了门。

  哑巴懵懵懂懂地被几个人半拖半架着来到了他嫂子的屋檐下。他似乎知道同伴们要干什么,拼命地挣扎。但几个同伴打手势告诉哑巴,里面他哥哥和嫂子打架,看看又不要紧。哑巴又害怕又经不住好奇,终于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上了他嫂子 的窗户。只听见屋里“哎呀”一声尖叫,屋外“噗通”一声闷响,哑巴重重地摔在地上。等哑巴瑟瑟发抖地爬起来,几个同伴已笑作一团,一窝蜂似的跑得干干净净。

  韩菊花穿着一件背心,一条大裤衩,打着一双赤脚,端着一个脸盆,见哑巴在那里发呆,一盆水劈头盖脸泼下来,口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这个天杀的畜生,看老娘洗澡,我不把你的狗眼睛挖出来我不姓韩!”哑巴连滚带爬跑回家,尽管炎夏的夜晚仍如火炉一般炙热,可哑巴躺在床上,依旧抖个不停。

  第二天天麻麻亮,村头一阵哭喊声把整个湾子从睡梦中惊醒。乡亲们仔细一听,原来是哑巴娘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男人打着赤膊,女人穿着拖鞋聚集到哑巴娘的小院子里,原来哑巴不见了!听完哑巴娘的哭诉,大家才知道原委。一边责骂韩菊花,一边开始四下寻找。猜测哑巴可能受不了委屈,自寻短见了。两天的时间,方圆十数里大小水塘,山边的沟渠,都寻遍了,依旧不见哑巴的踪迹。安慰了哑巴娘,大家唏嘘着散去。

  半年后,哑巴娘在思念儿子的悲伤中去世。哑巴也没有回过大韩湾,人们不知道哑巴到底是死是活。几十年过去了,大韩湾的乡亲始终没有忘记哑巴。他们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会拿哑巴作话题“要像哑巴那样善良”“要像哑巴那样勤快”“不要像哑巴那样扒窗户”等等。大韩湾的人们除了炫耀自己是韩信的子孙外,还会顺带说说哑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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