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江： 再见了，长江江鱼

再见了！长江江鱼

　　■朱寿江

　　五一期间，长江边的金河口朋友约我们几位老友去玩。来到金河口，昔日繁荣景象不复存在，街上一派凋零冷落，座落在街中心的金河口长江客运码头已荒废多年，候船室还在，门窗全无，墙体开裂，岌岌可危。夹江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渔船，打上红漆标记，全部用粗铁丝连串拴在一起，看样子很久没出江了。江中的渔政船和水上派出所的快艇在穿梭巡逻，严防偷捕偷捞江鱼。

　　中午朋友请我们在金河口老字号饭店吃饭，进了饭店后，看到饭店很清闲，偌大的饭店只有两三桌人，饭店老板在吧台上玩手机。这个饭店前几年我来过几次，和饭店老板面熟，老板递一根香烟给我并聊了起来，我问饭店老板现在有没有江鱼，老板摇着手说：不要提”江鱼”二字，自从2020年1月1日起长江禁捕以来，谁还敢到长江里捕鱼，逮到了轻则拘留罚款，重在判刑。我又问了一句：朋友说请我们来吃江鱼，是忽悠我们?饭店老板呲嘴笑道：有呵，我家的鱼都是从河里捕上来活鲜鲜的放在江水里用丝网拦住养殖一个月左右才捞上来，虽不是长江生的，但是在长江养殖的，味道和江生江长的鱼没什么区别，不妨等会你品品看。听后我才明白，难怪还有食客往江边饭店跑。

　　饭桌上，我们六个人吃着六七斤重鲶鱼炖豆腐，还有其它大菜，菜肴可谓丰盛。几杯老酒下肚，话题都集中了江鱼身上。和我一道来的朋友老王是水产公司退休的，谈起江鱼他如数家珍，津津有味，他说长江三珍都吃过无数次，从捕上来到制作上桌整个工序他都了如指掌且很内行。他的话勾起我对吃江鱼的回忆和联想。

　　我清楚记得1980年4月上旬，全县农业统计座谈会在裕溪大闸招待所召开三天，我们中晚餐顿顿吃清蒸刀鱼，那时的刀鱼很便宜，大概三四两重的只卖到四五块钱一斤。

　　刀鱼属于江海两栖鱼类，就是它既可以生活在大海的咸水里，又可以生活在长江的淡水里，是个很奇怪的鱼类。刀鱼体型窄薄，就像一把刀子，在水里游起来非常快。每年的三四月份到清明节前那段时间，在大海里养得膘肥体壮的刀鱼会从长江入海口逆流而上，游到一两百公里之外的铜陵以东的江水中，产卵生子，任务结束然后又回游到大海。往往这个时候，刀鱼的味道是最鲜美的，就被鱼家开始撒网捕获，当做餐桌上宴请贵客的珍品。

　　刀鱼食之细腻鲜美，但要小心、慢慢吃，不能像吃其他鱼一样，因为刀鱼身上有好多密密麻麻的小刺，而且极细，稍不留神就会扎在喉咙里，那样的话就麻烦了。说来也是，金贵的东西它就是奇怪，就不能让你吃得很快、吃得很爽，就是叫你慢慢品，品出其与众不同的地方。我第一次吃刀鱼，只顾埋头吃，却不料被鱼刺卡了喉咙，怎么弄都下不去，一顿好饭都给耽搁了，即去了裕溪大闸卫生所才拔出了那根很细的扎在喉咙里很深的鱼刺。以后我吃刀鱼时就小心翼翼了。

　　长江鲥鱼更金贵，最难忘的是有一次吃鲥鱼的情景。那时候我在乌江工作，驷马河系长江的夹江，穿过乌江镇，离入江口三公里，因此偶然能吃到鲥鱼。鲥鱼上市时间很短，只有在六月初始的二十天左右。鲥鱼为溯河产卵的洄游性鱼类，每年定时初夏时候入江，其他时间不出现。产于长江中下游，以乌江至西梁山一带鲥鱼味道最佳，素誉为长江水中珍品。在这期间你如果到江边饭店和城镇大饭店碰巧就有。

　　1991年4月下旬，我爱人因慢性胃炎通过南京军区总院的朋友杨处长安排住进了南京军区总院(现东部战区总医院)治疗，半个月后痊愈出院。六月上旬一天，南京军区总院杨处长打电话给我说这个星期六携妻子到我家看望我爱人。老杨很少来，接到电话第二天一早我就骑车来到江边石跋河的水产公司部市部，找到今天和我一道来的好友老王，他当时是石跋河水产站负责人，和他说明来意，想买一条四五斤重的鲥鱼，老王告诉我上午江上仅上来五条全部给饭店买走了，答应明早留一条并亲自送到我家。我听后感谢不尽。

　　星期六早上九点多钟，老王开车准时把一条五斤多重的鲥鱼送到我家，当时价格也相对便宜，每斤16元。我把鲥鱼即送到单位食堂请师傅帮我制作。吃饭时，一大瓷盆清蒸鲥鱼上桌，南京老杨夫妇和陪客的同事都赞不绝口说好吃。食堂师傅清蒸鲥鱼用的辅料特别多：火腿、鲜笋、冬菇、香葱、姜、猪油、盐、胡椒粉、淀粉等，从而使本来就肥嫩的鲥鱼，味道更加鲜美。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珍贵之物往往命运多舛，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江鱼食用量越来越大，捕捞滥捞成灾，使之逐渐枯竭，科学家证实“中国最大淡水鱼”——长江白鲟已灭绝。还有过去在长江中司空见惯的江豚、河豚、扬子鳄、中华鲟等，都已成为濒危物种，鲥鱼、刀鱼也几乎很少见，且价格昂贵，据说现在三四两的刀鱼每斤价位要5千元起步，鲥鱼每斤1万元往上跑，普通人是吃不起的。长江活鲜再不进行有效保护，用不了多久，这些物种可能都会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名字让后来人去想象。

　　长江鱼类所面临的威胁是全方位的，除了滥捞滥捕，筑坝、航运、沿岸开发、环境污染、填土挖沙都会给鱼类的迁徙和繁衍带来重大影响。因此，保护长江鱼类，禁渔之外，更需综合治理，遏制对长江的无度开发，从鱼类栖息地到洄游路线，实行系统性保护。

　　好在从2020年开始，实施长江大保护，长江流域实行十年禁捕退捕。2021年3月1日，《长江保护法》正式生效。国家花巨资把渔民请上岸，解决他们的住房、就业和小孩上学问题，让长江流域的野生动植物休养生息，实为顺应天时、泽被万物、造福后代的德政惠政、好事实事。

　　再见了，长江江鱼!再见了，长江活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