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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美文

短篇小说:生死劫 作者:殷天堂

2021-06-08 13:06:19经典美文
  作者:殷天堂  刚进入夏天,我和山魁、狗剩、留根4人,趁星期天的时间,在池塘里摸螺蛳,因为三叔家母猪下了12个崽,我们把在池塘中摸的螺蛳用锅煮熟喂猪,这样猪的奶水就多了。我

  作者:殷天堂

  刚进入夏天,我和山魁、狗剩、留根4人,趁星期天的时间,在池塘里摸螺蛳,因为三叔家母猪下了12个崽,我们把在池塘中摸的螺蛳用锅煮熟喂猪,这样猪的奶水就多了。我们几个孩子赤着身子光腚下水摸螺狮,像鱼鹰一样,凫水扎猛子,掘着屁股往泥里钻,大约2个时辰,4个人摸了大半吕盆,有15、6斤重。天气不饶人,池塘的水,有点深也有点凉,我们没有长时间泡在水里,纷纷爬上岸,穿好衣服,抬着盆子,回到三叔家,坐在三叔门前歇息。

  三叔和三婶下地干活了,在西南河边帮助生产队里给黄豆锄草,走时把门上的钥匙交给我,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让我照看好家里母猪和猪崽,并交代摸的螺蛳等他们回家了,再一块清洗,一块用锅煮,然后拌上饲料喂猪。

  狗剩去小树林里解手,提着裤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他神秘地对我说:“小树林里躺着一只黑狗,像是生病了,连头都抬不起来,睁眼看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跺跺脚,也没有任何反应,恐怕是不行了。”

  我说:“可能是三叔家的黑狗?”

  狗剩说:“狗是谁家的不知道,倒是条黑狗儿。”

  我们4个人聚到一起,交头接耳商量逮狗杀狗的办法。最后大伙采纳了我的意见,决定用绳子套在狗的脖子上,然后把狗猎死,再用三叔家的锅炖狗肉吃。

  说干就干,我们迅速把三叔院子里的一根绳子拿来,把绳子打了个活结,藏到山魁身后,狗剩手里拿着馍,慢慢地靠近黑狗,狗剩把馍掰给黑狗一块,放到黑狗嘴边上,黑狗吃力地抬了抬头,闻了闻,然后又把头搁到地上了,看来黑狗病得不轻,连抬头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狗剩抱起黑狗的头,摇了摇,狗很听话,礼貌地摆摆尾巴。黑狗是三叔家的狗,对我们没有防备,因为我们经常骑在她背上打转转,狗通人性,我们和黑狗的关系还算一家亲。狗剩跟黑狗玩着玩着就把绳子套进了黑狗的脖子上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和山魁一边,狗剩和留根一边,将拴狗的绳子拽紧了,因为绳子打的是活结,越拉越紧,狗知道上当受骗了,用两只前爪抵着地,甩着脖子,拼命挣扎,并大声地嚎叫起来。但黑狗也很害怕,又没办法解脱,绳子只能越拉越紧,黑狗伤心地哭了,她流泪了。

  我们都很害怕黑狗咬断绳子,跳将起来,追咬我们,所以我们就拼命地拽绳子,黑狗像人一样坐了起来。我们发现黑狗全身发抖,呲牙咧嘴,伸长舌头,两只眼睛的泪水明晃晃顺着眼窝流淌了下来。山魁一看黑狗流眼泪了,就慌忙扔掉绳子跑了,留根也吓跑了。我慌忙喊狗剩:“不弄了,狗都哭了,怪可怜的,这狗我们不杀了,你也逃吧。”我说完,也丢掉绳子跑了,回头再看看黑狗,黑狗仍然坐在地上,她在迷茫着,却不知所措,只知道拼命咬绳子,想脱身逃走。

  我想,既然是条病狗,说不定是条疯狗,弄死了也就算了,况且狗命也不值钱,没那么珍贵,天生就是被人宰杀的畜生。

  吃狗肉在农村是常有的事。每次上街赶集,三叔都给我买一小碗狗肉,狗肉还浇上红油辣椒粉,味道可美了,三叔站着看我把一碗狗肉吃完。今天,也不知咋样,偷杀三叔家的病狗,心里特别慌张和害怕,双腿抖动得挺厉害。

  此时,我也不管那条黑狗挣扎了,又跑回小树林里,把拴狗的绳索往槐树杈子上一扔,绳子一拉,就把黑狗吊在半空中,像个传说中的吊死鬼。月亮升起来,大约40分钟,黑狗咽气了,我的心才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我却不敢靠近黑狗了,我知道狗是有灵魂的,生怕狗认出我,到阴间也不肯放过我,我害怕黑狗的眼泪,害怕极了。

  夜里,我睡不着觉,总是被噩梦惊醒。我一闭上眼睛,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的喊叫声:“有人上吊了,有人上吊了。”

  父亲连忙拍拍我的床头说:“醒醒,做噩梦了。”

  我说:“梦见三叔旁边小树林,有个女人正在上吊。”

  我这么一说,父亲信以为真了,他马上叫醒了我母亲:“你听到女人的哭声了吗?”

  母亲突然醒了,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责怪我父亲说:“你吓唬谁呢?”

  父亲说:“咱娃儿梦见女鬼了,她吊死在东边他三叔的小树林里,正在挣扎呢。”

  母亲说:“那咱得去瞅瞅,万一是真的呢?”

  我们三人心惊胆战地提着马灯去了小树林,畏畏缩缩仔细看了一圈,又瞅了一遍,没有发现吊死鬼。倒是三叔起床看猪崽子,遇见我们问:“你们这是干啥哩?鬼鬼祟祟的?”

  我父亲听了三叔的话,吓得一只腿跪在地上,我母亲干脆晕了过去,我则拔腿跑了。三叔说话了:“你们这是咋了?吓成这样?”

  父亲慌忙问:“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小树林里?”

  三叔说:“咋了,没有看见啊,劫,自己吓唬自己啊。”

  然而,意外情况发生了,黑狗不见了,实际上头天晚上就不见了。

  第二天的早晨,我迷迷糊糊地去柴禾垛跟前洒尿,结果被藏着的人拌了一脚,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是山魁、狗剩和留根,他们蹲在一起,狗剩问:“黑狗呢?”

  我反问道:“黑狗呢?你问我,我问谁?”

  山魁说:“那就怪了,我们明明看见你把她吊到树上了,咋会不见了呢?”

  我双手一摊说:“我还以为是你们干的呢?”

  我们的行踪被三叔发现了,三叔气愤地问:“那黑狗是不是你们干的?”

  狗剩慌忙摇摇头,我们不敢说话了。

  三叔说:“我喂养的黑狗,差点被人用绳子猎死了,可怜的黑狗啊,她怀孕了,快生娃了。”

  我们面面相觑,吓破了胆。三叔继续说:“你们没害黑狗,紧张什么?”

  我站起来说:“三叔,绝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喜欢黑狗还来不及呢,怎敢害她呢,她那么精灵,还那么仁义,又那么通人性。”

  三叔说道:“那是谁干的呢?”

  狗剩支支吾吾地回答:“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对天发誓,我们若害死黑狗,天打五雷轰,死全家。”三叔相信了。

  夜里,我做了个好梦。那只黑狗领着6个狗娃,跑出来开始寻欢撒野了。他们在三叔的柴禾垛头耍来耍去,我们一伙孩子看见了,惊得目瞪口呆,连忙跪下跟它们磕头,算是赔礼道歉了,然而,看到翻滚打闹的狗娃,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预料的奇葩。那天晚上,我去看看黑狗吊死了没有,却突然碰见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看见一只藏獒正在吞食着那只黑狗,而且,尤其可怕的是,那只被藏獒吞食的黑狗,竟然只有后半截身子,前半截身子,似乎被人齐刷刷地用刀砍掉了,那黑色的皮囊包裹不住粉红色的血肉,让人触目惊心。

  我没有看见站在旁边的那只藏獒吞食黑狗的动作,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紧张而害怕地回过头,然后,满脑子都是一副吞食者与被吞食者的恐怖场景。还有黑狗没断气的时候,被那只藏獒张着血淋淋的血盆大口,正向黑狗走去。没走多远,我就听到了黑狗的惨叫声,短促而凄惨,是饱餐一顿美味的藏獒的凶残,我已无法判断,我现在想到的,只是赶快离开这里,或者说是赶快逃离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不忍再看下去,诚惶诚恐的逃走了。

  整个下午,我都没有认真听课,根本听不进去,我在脑海里把见到情景无限放大,扩大成一场战争,那场战争,是两只狗和人的掺和下为了生存而引发的杀缪,残暴而血腥。我再也不敢想下去,但又不得不想,因为那样的画面,我无法从自己的脑子里驱散,像似一场噩梦,太恐怖了。

  中间下课的时候,我把这件事不厌其烦地讲给同学们听,有的同学听了,还会和我探讨分析原因,给我的判断指点迷津;有的同学就不一样了,对这件事一点不感兴趣,她关心的是学习,没听完就走了;更有甚者,竟然说我有神经病。但让我庆幸的是,有那么一两个同学表示,自己好像也看到了。我心里的恐惧就淡了一些,有目共睹的事情,就不再是一个人的恐惧了。

  老师也觉得我今天有点反常,在课堂上一直走神。刚开始的时候,老师是用严厉的目光对我进行提示,后来,就直接点名了,说我再不认真听讲,就站到外边去。我就赶紧打起精神,假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觉得老师很好骗,再伟大的老师,再聪明的老师,也看不到学生的心里。想到这儿,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可笑,也很可怜,没有人性可言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我再一次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既渴望着昨晚的情景再现,又担心着再次遭遇那样的情景。但是,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了,在我的意识里,那个地方依然是昨天晚上见到的情景。不过,我忽然都想明白了,狗的另外半截身子,一定是被另一只“狗”叼去了。这只狗把黑狗的上半身,叼回家,藏了起来,然后等到风平浪静了,再去扒狗的皮,清洗干净,然后炖了,分食狗肉。就像家里养的那只老猫,捡到食物或者逮到一只老鼠的时候,就会躲藏起来,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享受一顿美餐带来的快感。人,也一定是这样的。要不,就是那只狗,叼着黑狗的身子偷着跑回家的。这样一想,我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回到家里的时候,门锁着,我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将书包扔炸弹似的“嗖”的抛在凌乱不堪的床上,就打开了手机,竟然手机有杀狗的画面,有个黑影用杀猪刀,猛地把黑狗拦腰砍断了,夜晚的画面比较模糊,然后就消失了,世界又归于平静了。

  我决定追查个水落石出。我在村东头刘毛家闻到狗肉的香味。我直接去了刘毛家,直言不讳地责问刘毛:“为什么要偷杀怀孕的黑狗?就为了贪吃狗肉吗?”

  刘毛不承认,辩说:“没有啊,那是我爹腰里长疮,溃烂发脓,熬点狗油敷衍在患处给老人治病啊。”

  走出院落,我发现了藏獒,他瞪着贼眼瞄着我,尽管低着头,可我还是非常惧怕。然后我又拐到刘毛的厨房里,在厨房里搜出了狗头和狗皮。我气愤地叫嚷道:“这是咋回事?黑狗已经怀孕了,马上就要生娃了,你却狠心地把她害死了,有没有人性?”

  刘毛轻描淡写地说:“狗是我杀死的,你们告我吧,真是的,还拿狗说事,我不怕啊。”

  他这一激,我倒上心了,找到了律师,律师说:“替人打过官司,没有给狗申辩过。”

  我鼓动山魁、狗剩和留根,决定联名向法院告发刘毛残酷杀害怀孕的黑狗,法院居然立案了,官司打赢了,法官说:“畜生怀孕期间,不应该残害,否则,就是犯罪。”

  没想到法院宣判畜生怀孕故意伤害判刑6个月,真是大快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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