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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我是条懒虫 作者:王明学

2021-06-07 14:12:05经典美文
  作者:王明学  虫总是与夸张的头壳、长长的身躯、浮肿的表壳、细微的手脚、蠕动的爬行连在一起的。三岁的娃娃看见地上爬行的毛毛虫也要向它吐口水,用脚去踩它,用手去打。

  作者:王明学

  虫总是与夸张的头壳、长长的身躯、浮肿的表壳、细微的手脚、蠕动的爬行连在一起的。三岁的娃娃看见地上爬行的毛毛虫也要向它吐口水,用脚去踩它,用手去打。

  懒和虫连在一起,肯定被人们痛恨得咬牙切齿。我就是那样的一条懒虫,到底是什么模样,没得哪个说得清楚,然而就是因为说不清楚,你可随意地想象,我无资格辩解,因为在大千世界我知道自己位置------真不是个东西。

  人们恶心的我,钟情于环境变化,厮混于情感浪潮中。我及我的懒兄懒弟用肮脏的手段和方法,十分巧妙地玩弄过数不清的灵魂,折磨过数不清的躯体,有些智士仁人呼喊过:“消灭懒虫,肃清懒虫,不准懒虫侵扰和腐蚀我们的肌体!瓦解我们的斗志。”面对呼声和挥动的拳头,我们曾经颤抖过,哭泣过,绝望过,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一次次地逢凶化吉、死地逃生,在几度挣扎和喘息中繁衍,仍留在人的健全肌体和聪明的大脑里。

  经历让懒虫知道,那些高喊着口号、挥舞着拳头的人,有多少人不是喊在嘴上,冲动一时。面对自我挑战的时候,往往会找出许多理由在懒虫面前软弱下去,甚至摇动白旗投降。对此懒虫高兴也有些不屑,因为冲动和软弱是懒虫最好的防空洞,如果不依靠它们的伪装和掩护,懒虫赤裸裸地地躺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分钟一秒钟都存在不了。

  那次被懒虫侵蚀灵魂的一个凡人,叫刘大力。他什么时候和懒虫亲密起来的,记不准确了。和他年龄差不多一个小孩叫李小毛,读书时很用功,哪怕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也会梭到路边边,躲到大树下,或藏到草丛中去读呀背的。同村的五个小孩除他以外的其他四个是怎样骂他的:“脑壳长包了,意想天开,妈老汉都是扁担倒在地认不到是一字的人,要想读好书,脱离田间劳作的苦和累,笑不笑人,扯不扯哟,你没得镜子,屙粑稀屎照照嘛。”妒嫉的人对他岂能只停留在嘴巴上围剿,行动上更是残酷打击。在偏僻的弯曲山路上,用卤猪骨头或者烤焦的香馒头为诱饵唆使凶猛的狗向他扑、向他咬,追得他扑爬跟斗地滚到路边的坡下,或跌进坡下的深沟,随身的书包和饭盒痛苦地躺在路面上或者躲进草丛中,那几个人胜利地大笑着,特别的叽哩哇啦地大声说话,生怕李小毛不知道是他们这伙人的决策和行动。他们哪会怕李小毛哩?要说打架,李小毛瘦瘦的,个子不高,他们希望李小毛和他们打架,有那么一次相逢的话,李小毛一定会知道是什么是强者下的呻吟,什么是懒人的怒吼,李小毛没有,他不敢,他连对老师也不敢说,因李小毛的父母也是弱势群体中的弱势,找不到人为其撑腰,学校的校长和老师本来对这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就没什么办法,打不敢打,骂不敢骂,批评重了害怕跳楼、跳河、卧轨自杀,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只祈祷这几人不要做得太出格就阿弥佗佛了,哪里去管李小毛个人的委屈,只要他脑壳没遭打起包流血,脚没断手没残,能吃得饭走路就万事大吉。

  有好长一段时间,李小毛躲着不敢出门,联系亲戚的转学也没得回音,父母以为他会因此焦急得不吃饭、不喝水成天流眼泪,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在贫穷和苦水中浸泡大的儿子,愁眉几天后,逐渐地从容淡定起,吃了饭,做了少有的家务事后,就拿起课本读,看呀、写呀,父母不解地问他,他说:“愁是过,耍也是过,时间流失多可惜呀。”

  父母睁大眼睛问:“你从哪知道这些道理的?”

  他望着远山呆了会说:“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时间老人在梦里敲过我的额头说:“李小毛,你在世间作人了,知道生命是用什么来计算的吗?”

  父母摇头不知道。

  李小毛继续说:“时间老人说,肯定你李小毛知道,只是你没留心,没当回事......我想了好一阵,还是说不知道。时间老人严肃地告诉我,生命是用时间来计算的。珍惜时间就是延长生命。他还告诉我时间最大的特点是平等,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平等的,时间另一特性是感知、重情。谁珍惜它,用来学习知识,做力所能力的事,它就回报以充实、快乐、希望。”

  父母眼里的光亮透惊讶、敬重。他们说:“你把书读好了,知识装在脑壳里,别人看不到,你又不能贴个标签说我脑壳里装了知识哟,你们要尊重我,给我个好工作,现在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如意工作的年青人不少,你就哪么自信,哪么有把握,如果用不上,会不会感到委屈、失落,甚至产生后悔?”

  李小毛说:“爸爸、妈妈呀,你们二老为何糊涂起来,比如我们菜地的小白菜今年长得特别好,挑到菜场去卖,每斤的单价比去年低,可总体的收入增加了,你们会不会说,哎呀,还是去年白菜蔫粑、瘦小好,后悔今年的白菜长好了。”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父母说“没得那么傻,长得又胖又嫩的白菜,不说别的,看起就靓眼,自己吃到嘴头也安逸。”

  李小毛说:“至于你们问我学了知识用不用得上,我又不是神仙,指头一掐,就算出以后那天要做什么,做了有什么结果,然而我相信社会是发展的,有知识的人总比没得知识的人好。如果说你是个老板,你喜欢有知识,懂礼貌、勤快的人,还是喜欢懒散、粗暴、浅薄的人。你们当然是喜欢后者哟,对不对?”

  “当然,当然,我们喜欢后者。再有,”爸妈继续说:“我们一辈子是农民,单位员工都没当过,更不知道老板是何物?可我们看到过当老板的人,我们隔房的二哥,你该叫他二伯。”

  李小毛想起来了,二伯矮小的个子,脸上架着眼镜,爸爸说过他不近视,戴眼睛是显得有文化,还说二伯是边缘地带滋生的暴发户。

  话到这里,爸妈愣了会儿又说:“那回一个硕士生来你二伯的企业考管理干部,二伯没要,却收了个有五年工作经历的大专生。”

  “这事我听二伯与朋友聊天时说过。”儿子道:“说他的企业是要生产发展,不是搞科研,需要有实际工作能力人,哪会把学历摆在第一位。”

  父亲盯着儿子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哟?”

  儿子回告父亲:“是偶然听到的,他们大人在讲,我在旁边听。我爱把身边的人和事当电视剧来观摩欣赏,把看到的听到想到的事情联系起来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在大千世界里,人有人不同,花开几样红。人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没法选择,没法改变。但走怎样的人生道路是自己能决定的。”

  促使李小毛观念的形成,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在意识作用。是他看到门前院坝的小树一天天地生长,就是遭风折断枝桠,露出白生生的裂口,液体溢满面端,仍顽强地生长;是他看见跛脚爷爷天天从房前的小路走过到村口的路边去摆水果摊,遇着小孩来买水果,总比他其他人要便宜些。他从小就觉得跛爷走路的姿势很好看,比那些甩手甩脚专门搞恶作剧的健全人好看多了......

  父亲以贬代褒地骂儿子“傻得有盐有味,笨得稀了奇。”

  儿子说:“爸,我不学习知识,去做什么?长大了像你一样,在田地里种庄稼?现在田地越来越少,种出的庄稼也卖不起钱,种庄稼的人多数进城打工去了,你知道我从小身体弱,力气小,哪里干得动体力活?”

  爸揉着儿子的头发,爱惜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学就学吧,反正做其他事情,你也帮不了手。”

  儿子不服气地说:“爸,你的话不完全对,扫屋内和院坝的地面,擦柜子、桌子、凳子的灰尘,给自留地浇水、施肥等事,我还是干了的,因为干这些活,不影响我学习呀!做家务活与读书学习交替进行,心头特别踏实。冷静时一想,我对得起时间,时间也对得起我。”

  读者朋友,李小毛对得起时间这句话,你们听了是不是觉得无足轻重?太平常、太普通、太一般了,可它是剌向懒族的一把利剑呀,比酒色财气的包围和进攻,厉害千倍万倍。对得起时间的人,是软硬不吃,不怕天不怕地,懒虫拿他们没办法。

  小学五年级那年,因村小学生太少,老师又不好找,三个村小合并到镇中心小学。李小毛这个不合群的瘦娃,没到镇中心小学读书,通过亲戚关系到渝市上学去了。这是刘大力等人去中心小学上课后才知道的。那时他们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再也没有老师拿李小毛为榜样,数落他们学习的不努力,以李小毛为镜子照出他们的丑陋来;然而他们也觉得失落,因再没有像李小毛这样被溪落、取笑、打击的对象了,有李小毛活“靶子”,他们感觉到存在感,没有了李小毛,他们感到挺落寞。

  刘大力等人终于读完小学、中学,并毕了业,他们没去考高中,去的话,哪里考得起?语文、数学、英语三科的全班倒数四名早被他们的四个懒鬼承包了。他们读职高了,不缴学费,吃饭、住宿不要钱,毕业了还分配工作,只是松垮垮的生活让他们更不想学,更不想动了,成天与手机亲密接触,有空就盯美丽的女同学,包包有钱了就去吃麻辣烫......不走运的同乡学友张大胖眼睛盯着手机走路跌进公路上维修下水道的洞口,好不容易才被路人捞上来,神经受到严重剌激,学校通知家长领回去,养在家里面,听说吃低保了。人最高大帅气的马龙头,不知道怎么和一个比他妈岁数还大的富婆搅在一起,谁知被富婆的老公抓了个正着,被老公的帮手打得鼻青脸肿,他梭回学校躺了三天,现在多走几步路就喊腰杆痛;有点拐弯亲戚的林山坪进技校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旷课的老师都不愿记他有多少次了,他没等毕业就退学去帮助亲戚守护承包的山林去了......刘大力比他们好,至少技校读毕业了,分配工作是机械厂车工。他感到那个活,不是人干的,眼睛盯住旋转的车床,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有两次他稍微走神就出了废品,硬被领导下了岗,去打扫环境卫生,作临时搬运工。学生时期的李小毛在刘大力同一个单位上班,坐在办公室里,热天晒不到太阳,冬天吹不到寒风,就那么在办公室里写写文件,打打电话,画画图什么的,一个月一万多块钱,刘大力想我上班抬花盆,捅地沟,扫地面.....早上天不亮就到岗,常累得汗水流,一个月才四千多块钱,面对如此的差距,他觉得不偷尖耍滑,梭边边,对不起自己。于是懒病又发作,懒虫们好高兴哟。

  就在这时,隔房的伯妈给刘大力介绍个在超市上班的女朋友,又矮又胖,走路一拐一拐的,见面后刘大力扭头就想走,感到太差劲了,可一想到她家庭殷实,聚了她可能在城头落脚安家,不错哩,也就答应了。哪知女方却嫌刘大力懒,不求上进,婉言谢绝。为此,刘大力酒喝高了,脸红脖子粗地走到窗前,大吼:“说我懒,世上哪个人不懒?你这个女人说我懒,你就没懒过?.......哪我问你,你父母去繁华路口边经营超市,你为什么不去?躲在屋里看手机,躺在椅子上吃零食,为什么你懒就行,我懒就是罪过?既然大家都懒,大哥不说二哥.....嗯,我就是懒了,就是懒,关你什么事,你又把我如何?.....你嫁给我,我还不要哩。”其实刘大力早看到哪个差劲的女娃走远了,他才如此大胆地发泄怨气,好在他还能控制住自己,没从楼上跳下去。

  上天同情刘大力吗?他人怜悯刘大力吗?

  面对如此结局,高兴的是懒族,懒王把这个故事当经典四处宣传,然而我这条懒虫对此心虚极了,如果故事中换一个人,说的不是刘大力,而是李小毛,哪......失败和落泪的该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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