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求全：想你的心好苦｜抗疫纪事

　　甜甜是邻居家的孩子，今年刚四岁，是一个非常聪明可爱，嘴巴非常甜的小女生：“爷爷，我给您送菜来了。”

　　女孩子语言表达好，天生让人喜爱，见她抱了几颗大白菜踉跄走来，我心疼赶紧迎上去：“甜甜真可爱，下次别给爷爷送菜吃了，好吗?”我顺手将钱塞进了甜甜的小口袋，指着院子里绿油油的菜园，说：“爷爷也是农村人，有菜吃。”甜甜笑了，笑得非常甜。““要不，我给爷爷跳舞，要看吗?”“要看!爷爷送给你一只小白兔吧，好吗?”“好!”甜甜笑了，甜甜的声音。我蹲下身，疼爱地抱着她亲了一口。这孩子特乖巧，有天赋，只要一听一看，模仿歌舞就特像，将来一定是一个很棒的明星。我站起身进屋拿一只布绒长耳朵兔娃娃，故意用手晃一下。“爷爷，您先别给我，我歌舞好，再给我，好吗?”“好!”我把小白兔背身后，笑吟吟问：“你准备送给爷爷一个什么歌舞呢?”小甜甜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可能想问我喜欢啥。突然，她说：“爷爷，我跳《想你的心好苦》。”呃——，这一定又是她奶奶给教的。小甜甜用稚嫩的嗓音一字一顿的说：“我奶奶跳的广场舞可好看了，疫情不敢去广场，在家经常《想你的心好苦》，爷爷，您可想我的奶奶?”听了孩子的话，我哭笑不得。甜甜的奶奶是退下来的高级语文教师，为人热情大方，活动能力强，和老姐妹常在一起抱团养老，玩游戏，有时见到聊起，她就用作家标准挑我的“作文”刺，令人发怵，我可不敢妄想。“好吧，爷爷爱看。”因为我太喜欢甜甜，只能爱屋及乌。“那我给您搬个小板凳坐下，只看我的背哦。”“什么叫只看你的背?”我心里嘀咕，不让观众看舞者的正面，看反面，这还能叫欣赏舞蹈么?真不知道她奶奶的又在玩什么幺蛾子!我看了甜甜一眼，默默坐下。看了才知道，背面舞，是让观众欣赏舞者背面形体的一种舞蹈。这孩子始终用背对着我，边唱边跳，一招一式，灵动可爱，很是时髦，听音乐，看背影，品歌词，观众浮想联翩，果然精彩。突然，我听到院子外一个老头的声音：“甜甜!”我一听就知道是甜甜爷爷找来了，轻轻对孩子说：“甜甜，你爷爷来了!”我的大院门幸亏没有关，“蓬一!”只见一个瘦小老头风风火火闯进来，贼眉鼠眼到处乱瞅：“甜甜奶奶不在你这?”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反问一句：“你的老太婆怎么会来我家!”他接着说：“不好了，甜甜，你妈在单位核酸检测是阳性!”吓得孩子哇一声哭出来。“甜甜妈不是在抗疫吗?!”他的话吓到孩子了，我提高了嗓门说话，心里火冒冒的，小甜甜搂住我在哭。看这老头急的一脸大汗，我突然意识到事态严重性，扭头问：“你打算怎么办?”瘦小老头回答：“我带甜甜马上去医院!”“我要妈妈!”我低头望着搂着我不放的孩子，哭声让我心碎，问：“甜甜奶奶呢?”老头回话：“谁知道那个死老婆子又疯哪去了，七十岁还要争当什么志愿者去了，说她不听，疫情期间乱跑，总有一天让政府把她给抓起来!”牙根恨恨说，说完要抱起甜甜去找妈妈。“不!我不跟你走!”甜甜在反抗，她不愿跟自己的爷爷去找妈妈。“你不愿意去我怎么办?”她爷爷一脸难堪。我说：“要不，和爷爷一道去?”“好!”小甜甜听懂，转哭为笑，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此时，我皱起了眉头。没有办法，我只好带着孩子偷偷驱车前往。被检测出新冠核酸阳性的患者都在隔离中，是不给外人见面的，我有啥本事能带着一个孩子见到她亲妈?只好在区医院大门外徘徊，一边哄着孩子，寻找机会哄她，回家，小甜甜哭声让我心碎，周围空寂冷清。一个保安向我走来：“老师傅，疫情期间，您怎么会带着一个孩子在这里闲逛?”我一脸苦相：“不是闲逛，这孩子要进去找她亲妈。”“谁?”我说出了孩子妈妈姓名，保安一脸神秘说：“周医生?她是我们医院抗疫大英雄，马上就要转到集中隔离区进一步隔离治疗。”转身对孩子轻轻说道：“甜甜，我不会让你进去，跟爷爷回家去好吗?”只听孩子“哇，”一声又大哭起来：“我不回家，我要见妈妈!”让我急得五爪挠心，目光乞求。“这样吧，我进去和周医生说一声，女儿来找她了。”这可怜懂事的甜甜听到这句话要给保安叔叔跪下磕头。不一会儿，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二话不说，打开免提，让孩子先说话。“女儿，我是妈妈!”一定是话筒那边的妈妈听到了甜甜的哭声，抢先说话。“我要妈妈!”孩子哭腔。“甜甜不哭，妈妈告诉你哦，妈妈没事。”你没事还不赶快出来接你的女儿回家!我嘀咕着，低头一看，“呃——”孩子止泪了。只听她妈妈在话筒里缓缓的声音：“甜甜想看背面舞，是吗?”孩子满脸笑，用稚嫩的童音说：“是啊，我特别想，就想看背面舞!”“好!你等着，我一会就出来，跳给你看，好吗?”此时，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抱起孩子，指着大门口，说：“甜甜妈妈不但会跳背面舞，而且一定比奶奶跳得更好看!”“爷爷，您话当真?”我赶紧答：“当真，奶奶跳得不好看，还是跟妈妈学的呢!”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又缓缓响起：“咱们先说好了哦，看完我跳背面舞，甜甜立刻回家，妈妈工作很忙，你不打扰，好吗?”“好的，妈妈，拉钩盖章，说话算数，不过，您要靠近我哦，我看完，一定听话就回家!”www.potatoyun.com

　　医院门口早已经是一片“大白”了，从人手一部的手机中，铺天盖地《想你的心好苦》音乐声声。只见，医生护士们头戴面罩，身着白色抗疫工作服，是因心爱春天而被主动吸引，纷纷飞来的一簇簇皑皑白雪们，摇手，逆风，走近孩子，不见面容，一字排开，用背对向着孩子，在我的面前，跳起广场舞来，音乐C大调，四分之一拍，明快，有力，火辣，一组时髦的背面肢体语言，歌词，“天还是那片天，城还是那座城，为什么在我的眼里，却越变越陌生。。”时空中，瞬间弥漫了向死而生的勇气，一个个“病毒”杀手，一群群白雪般女人在抗疫疾风中翩翩起舞，用优雅整齐背影，传递出三年来，再一次迎接苦难，再启中国式坚强与活泼的信息。

　　“我看见妈妈了!”宝宝用稚嫩的小手指着一位女人背影使劲哭喊，“妈妈!”但女人没有转过身，仍然背对孩子，沉浸舞蹈中，而甜甜突然间不哭不闹完全沉静了。“怎么了?”我害怕孩子受感染，望着孩子眼睛，妈妈在隔空传递心灵感应么?一泓忽邃幽暗的清泉，是苦难启发了孩子?让宝宝瞬间长大成人!一瞬间，我泪目了，老天啊，为什么要让四岁孩子从小接受骨肉分离的苦难与坚强?

　　突然，甜甜一把搂住我脖子，在我的耳边吹来阵阵热气，一声声暖心的悄悄话：“农村人爷爷，我们回家吧，”让我老泪纵横了：这是因为孩子听妈妈话，守信承诺?还是因为幽美“精英”独步蛮横，病毒使孩子存心惧，不敢扑向妈妈怀抱?绝望苦难你快乐么!人，不能逾越向死而生的自然法则，同样赋予人类因苦难而凝固更坚强，一旦不可遏制，中国式的智慧和拼搏精神，草根不会烂。我不敢再纠结，立刻抱起孩子和我一道回家。

　　路上，孩子累了，偎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梦呓，“妈妈们跳的背面舞，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