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王瞎子轶事 | 作者：杨翠茵

　　作者：杨翠茵

　　王瞎子，六旬有余，五短身材，黧黑脸色，自幼双目失明，还满脸的麻子。文革以前以给人算卦为生，据说极为灵验，三里五乡未有不服者，因此项“绝技”，不仅能养家糊口，且比别家稍显富裕 。三年自然灾害，邻居有不少人饿得脸色青灰，面目浮肿的，王瞎子一家却能勉强填饱肚子，瞎子也因此讨得一模样还算周正的女子为妻。瞎子人又黑又矮又麻又瞎，于是乡人叹息：真是老天爷饿不死没眼的家雀儿。

　　文革中，瞎子也遭了小小的皮肉之苦，批斗大会上，红卫兵 小将问其是如何欺骗百姓、榨取钱财的，瞎子说：“不是我要骗他们，是他们信服我，找上了门来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小将们说他不老实，就对他拳脚相加。上了年纪的人于心不忍，说：“别打他了，他说的是实话，他一个瞎子，打他造罪。”小将们这才住手。

　　村民中有好奇的人问王瞎子：“你给某某算卦，凭什么说的那么准呢?”

　　瞎子说：“我也不会算卦，只不过我一个废人也得赚口饭吃，就动了这方面的脑子，比如有人找我去算卦，一般人算卦往往旁边有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给某某算算，今年订得了亲不，要不就是让先生给算算得订哪边的亲，于是我就顺着乡亲们的议论，按照他们的心思算，灵不灵的我也不知道。还有就是算钱财的……

　　我到了谁家以后，别瞧我没有眼，我这鼻子和手可管用——到了人家，我先用鼻子闻，一闻，这家茶香，屋子里气味有炒菜的油香味，甭问，这家准有钱;如果拿鼻子一闻，是泔水味，腌咸菜味，别问了，这家准不咋地，穷呗;再有就是摸，用手这么一摸，家具锃光瓦亮，漆油得光溜，甭问，有钱，富裕主儿。一摸那家具粗糙干涩，甭问，穷呗;还有炕上铺的，一摸，光板铺炕席，甚至还有补丁，啧啧，不咋地;一摸又是毡子，又是炕被、炕单子什么的，有钱的主儿，准错不了。”

　　又有人问：“有没有算错了的时候，让人家找账来的?”

　　“有哇，有这么一回。那天我去吴村，一个男的拉着我，让我去他家给他算一卦。旁边一个人也没有，这个人也什么都不说。到了他家，连屋门也锁着呢。在小院里的凳子上坐下了，那个人还是什么也不说。我就想：这人想算什么呢?我心里没底呀。不知往哪方面说。我就想得往财这方面说吧。如果说婚姻，我也不知道他是有媳妇没有媳妇呀，这要是说错了那还了得。于是，我就跟他说：你呀，最近有一笔财要进，如果做个买卖什么的能赚一笔钱。那人听了也没问别的，就给了我卦礼就让我走了。

　　后来又路过那个村，这人把我给截住了，问：‘先生，还记得我么?听声音还有印象不?’

　　我一听，坏了，听出来了。我们这没眼的人，耳朵灵啊，可嘴上还得说：抱歉，记不得了，真记不得了。要不，您给提个醒?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得拖延时间啊，我得想辙啊。那人问：半个月前您给我算卦，说我要是做买卖能赚一笔钱，我听了您的，把家里的大蒜拿集市上去卖，您猜怎么着?

　　我一听，心说：我哪知会怎么着啊。可还得装傻啊，就问：怎么样啊?

　　那人说：哎，别提了。扣了。让工商所的人全给没收了，说我这是搞投机倒把，连本都赔了甭说，还罚了好几十块，我媳妇这个跟我打架啊，因为那大蒜是我从我小舅子家拿的，还没给小舅子本钱呢……

　　我一听也傻了，好几十块呀，那时候可不是个小数目呀，我这脑子就飞快地转，想辙啊，人家拦住我不干啊。我得想办法脱身啊。嘿，亏我这脑袋瓜子灵，还真想上来了。我就假装掰着手指头仰天掐算了一回，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我说卦，是没有错的，绝对错不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那人问我。

　　我算了算，你泄露了天机。唉，你把算卦这事跟谁说着吧?我心中有底，就显得煞有其事。

　　我说：‘你想想，再仔细想想，你准跟外人说着。’

　　那人也蒙了，说：‘没有啊，我谁也没跟说。’

　　我说：‘那不可能，不可能不灵嘛。’

　　那人说：‘我就跟我媳妇说着，跟她商量了商量，说打算做个小买卖，卖蒜。”

　　我说：“着哇，这不就结了嘛。这是天机啊，你知道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吗?怎么能跟你媳妇说呢。这天机一泄露就不灵了。我说呢，没失误过啊。’

　　那人也没话说了，没脾气了，放我走了。我还特地嘱咐他呢，以后可得长记性。

　　走了之后，我一摸，这脑门子汗出的呀。

　　红卫兵小将们被他的“交代”吸引住了，听故事一样，让他一个接着一个讲，最后，小将们回过神来，厉声呵问：‘王瞎子，你说你这是不是欺骗人民?你有没有罪?’

　　瞎子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连忙低头哈腰做服罪状：‘是是是，是欺骗人民，我有罪，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坑人的事了，再也不挣这昧心的脏钱了。我也请老乡亲们今后千万别信这相面算卦的，全是骗子，全他妈坑人。也请老乡亲们给我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监督我，我绝不再给人算卦，我要再犯，让我不得好死。’

　　最后，批斗大会以王瞎子的认罪态度较好，红卫兵小将以及广大人民群众最后的胜利而告终，在一片“打倒王瞎子”的口号中散场结束了……”

　　没想到时过境迁，八十年代初，不知何时瞎子又重操旧业了，不过这次不用出门走街串巷了，坐在家中就天天有人坐着小卧车慕名前来——全是一些当官的和大款等“名流”人士。一时间，瞎子的家门庭若市，每天从早到晚的小汽车络绎不绝，——也有当地的乡亲。——瞎子的卦礼也因人而异，当地乡亲看着给，多少不在乎——因此，瞎子也落个好人缘，总算没六亲不认——其实，有人说那些当官的和大款们每次出手的数目都让人不可想象呢，瞎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当地乡亲那些散碎银两呢?

　　瞎子的名气可太响了，本村人都是从外来的大官和大款们嘴里才知道“找瞎子算卦就是灵”。王瞎子算卦就是灵，这真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啊。啧啧，很有点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意思。

　　瞎子发了。有多少钱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据说瞎子要成为他们这三里五乡盖楼房的第一人。据瞎子那上了初中的儿子讲，我们家有钱，都装在罐头瓶里藏起来了，一卷子一卷子的，我爸还说装在罐头瓶里就不怕耗子咬了，还防潮防霉，我爸还说不能让人知道，让人知道了再来个运动免不了又要挨斗。存银行也不保险，一存银行人家不就知道你有钱了吗?……

　　可是有一天夜里，瞎子家去了几个蒙面人，他们用刀逼住瞎子和他媳妇的脖子，让他们把钱全拿出来。

　　瞎子傻了。

　　那次被人绑走了多少钱，不知道。公安局里来了人，查问情况，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那之后，瞎子忽然血压升高，之后得了半身不遂，瘫痪在床，也不会讲话了。从此瞎子不再为人算卦，终日由他的媳妇伺候着，不久，去世了。

　　有人说，瞎子知道那几个绑匪是谁，但不敢说，瞎子的耳朵都好使啊，但瞎子跟公安局的也没说到底绑匪弄走了多少钱。

　　瞎子的儿子狗剩转眼长大成人，学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后也没个正当职业。地不种活不干，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出入游戏厅，家里家外全靠他妈一个人张罗。他妈眼泪汪汪劝儿子找个正当行业，这时狗剩可能玩游戏也玩够了，也似乎良心发现了，在他妈妈唠叨之下，忽然不在农村待着了，去了县城。临走时候告诉他妈，您就瞧好吧!

　　不久，有人在县城里一家商厦前，看见了一个用电脑给人算命的小伙子，正是瞎子那宝贝儿子——狗剩。只见狗剩头发染成了红色，用戴着大金戒指的手指娴熟地敲击着键盘，为前来的顾客——大多是青年男女算命，笔者偶然发现一同事曾让狗剩用电脑给她算过卦，出于好奇，我询问同事具体情况，同事笑着说算着玩呗。于是我看到了一张写满(电脑打印)密密麻麻黑字的纸，是这样说的：

　　亲爱的小姐：下午好，感谢您的到来，我愿为您服务，预测您的爱情，婚姻，才气，学业，事业等等。

　　一、您的性格：A型白羊座——超“闷骚”

　　您是个热情的人，喜怒分明又仗义直言，但会被您A型的拘谨特性削弱，刚认识您时不觉得您跩(跩，是火象星座的本色)，甚至还以为您“内向害羞”，其实喔!超“闷骚”。

　　当您变成他(她)的猪朋狗友之后，看到您喝酒后跳上桌子唱KTV时的疯狂行径时，就请准备好篮子接我掉下的眼珠子和下巴，会落差酱子严重的原因——只怪您平时一贯特有的压抑及看交情深浅而显现不同个性的影响啰!老实说，A型的您会让羊儿在往前冲时稍加思考，但在速度上则慢了一步。

　　白羊座的您充满侠义之气。

　　同样，白羊座人那一颗火热勇敢的心，并也有着活蹦乱跳的奇趣思维。白羊座人是英雄主义的，您爱打抱不平，看不得不公平的现象，爱为弱者出头。但绝大部分的情况下，A型白羊座人并不会咄咄逼人，您是温和谦让低调的，话语不多，惟有亲近的朋友才能了解您活泼的另一面。

　　二、爱情观分析——矛盾的骄傲的爱

　　白羊座是火象星座的，您爱上的人往往是不安定的，如同您也有自身热情奔放的一面，A型血的您是很自尊和骄傲的，不愿意在一段感情关系中居于下风。但A型血的求稳个性使您最终会选择安定的忠诚的伴侣，但是在平淡的生活中，心中仍挂念着那个危险的热情的爱人。当您身上两种想法冲突的厉害或者受到难以抗拒的诱惑时，您可能就会出轨，不过出轨后，还是会安静的回到原来既定的生活路线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A白羊人真正的爱情之花往往是要到了一定年纪之后才会盛开，就是说您适合晚婚，因为这时的您人生经验较为丰富，会容易抓住真正的缘分。

　　以下是您的出轨几率，还有是什么星座的人适合做好友，最容易与之一见钟情的人是什么星座，女生适合的爱人，男生适合的爱人，最不和谐的人，职业方向指导等等。

　　最后，若此卦说的对与不对请勿放在心上，只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莞尔一笑，祝您好运，再会!www.potatoyun.com

　　以下是年月日。

　　洋洋洒洒一大篇。

　　我看完此文，也只能是莞尔一笑。

　　再后来，听说狗剩也有不少“粉丝”还是“粉条”什么的，慕名前来。

　　……后来，有个邻村的老人也来找狗剩算卦，却不见小伙子的踪影，正好碰见瞎子村里的人，一打听，说那个小子比他爹能成，在城里用电脑给人算卦赚了不少钱，这几天正给家里他老妈盖别墅呢。那小子给他妈雇了个小保姆，老太太有福啊!对了，小子也娶了个不错的媳妇，是城里的，还是狗剩的什么“粉丝”“粉条”呢。那小子不在家住，在城里跟媳妇住楼房呢!